他没有遮遮掩掩,很干脆地告诉她:“这些人一开始只是头晕目眩,变得嗜睡,因体质的不同而产生中毒、昏厥、狂躁、精神错乱的症状。到了后期,他们咳血、身上逐渐腐烂。”
“对于每个人来说,曼拉病的症状都是不同的。”
“但不管处于什么时期,最明显的特征是,患者的血液会变成黑色,这点通过观察血管的颜色就可以
() 分辨。”
舒凝妙眼神里充斥着怀疑:“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新地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因为身体溃烂,不被其他人接受,我们建造了收容所,让他们有一个可以合眼的地方。”微生千衡叹气:“我们能收留这些人,但是无法治愈这些人。”
他手心偏向另一个方向:“附近就有仰颂教会的收容所,你想去看,可以随意。”
舒凝妙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狭小的收容所里是一幅怎样的景象。
狭小的临时搭建起来的棚屋里,弥漫着草药熬煮的刺鼻气味,这些男男女女躺在一起,散发出掩盖不住的腥臭气味。
如果不是其中有人动弹,她甚至分不出这是尸体还是活人。
她粗略一数,居然有将近三十多个人,数量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有些人还和正常人外表无异,只是脸色有些差;有些人的身体像被吹胀的气球,浮肿鼓胀;而那腥臭味气味的来源,就是第三类人,这些人的身体四处溃烂着黑色的溃疡,腐肉成脓淋漓不尽,正源源不断地往下滴着黑色的液体。
就像……她在实践模拟中看到的污染体一样。
在课本上,污染体身体里流出的黑色液体,被称作它们的血液,可现在这些人类流出的黑色液体,也是他们曾经的血液。
她一直以来的猜想得到了再确切不过的证实。
阿兰能证明,人是可以被污染的。
那这里的人呢?也会变成污染体吗?
——不对,这么多人变成污染体,官方必然要出动兵力镇压,不可能这般无声无息。
想到耶律器,再看到这些痛苦的男女,舒凝妙一时有些想不通,一个两个还可以说是巧合,这么多的病人,庇涅为什么一直不寻找解法,反而费尽心思将这件事压下去。
他们不害怕这病会轮到他们身上吗?
还是说……曼拉病的感染是有规律的?
“他们会怎么样?”
“会死。”
微生千衡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像是水面划过的风,不留任何痕迹。
见舒凝妙转头看他,他微微一笑。
时毓将她从微生千衡身旁拉到自己身边,语气平淡:“走吧,时间不早了。”
——
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回去的路上,舒凝妙和时毓彼此都异常沉默。
患上“曼拉病”的人粗略一看很多,让她下意识有些不可置信——如果真的有那么多人因为这种病而死,还是和污染体差不多的状态,庇涅怎么可能将消息瞒得这么好?
仔细一想,其实是她走入了误区。
仰颂教会的一个收容所,最多能容纳四十几l个人,就算仰颂教会能把收容所开满全新地,病人最多也只有几l万人。
这几l万人和庇涅十几l亿的人口基数相比太过渺小,有些人终其一生也不能遇见一个患曼拉病的人。
有一种理论,叫做“幸
存者偏差”,大部分民众看到的都只是经过筛选后的信息,而非筛选中的过程。
幸存者发出声音,未幸存者却已经无法发声。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她觉得患上这种病的人多,不过是短时间她看到的患者多。
在此之前,她难道有察觉到这个她生活了十几l年的国家有什么异样吗?
一切的变化,仿佛都是从她进入弦光学,得到这枚《秘密之爱》的游戏芯片开始的。
其中甚至还有普罗米修斯刻意插手的功劳,如果不是他们故意催化耶律器的病情,她也不会发现其中的关联。
在这一点上,普罗米修斯确实达成了自己的目的,那就是迫使她、他们看到了所谓的“真实”。
舒凝妙差不多已经弄清了原委。
时毓察觉到她变换姿势,敏感地将目光投过来,语气轻淡:“别想不明智的事情。”
人们看到华美舞台下的丑陋时,憎恶的往往不是丑陋的事物本身,而是那只掀开帷幕的手。
时毓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想想普罗米修斯。”
“你想多了。”舒凝妙压了压手指的关节:“我还没有闲到要和政府对着干。”
勇气、善良和正义,想要为此献身的大有人在,不缺她一个。
她需要在意的,就只有她自己的生命而已。
“停车。”
舒凝妙松开手指,对着一脸困惑、根本没听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的司机吩咐。
教会聘请的司机愣了愣,手忙脚乱地开始寻找停车按钮:“为什么?”
“因为我们从出孤儿院开始,就被跟踪到现在。”
舒凝妙抬手打开天窗,自从上次被普罗米修斯跟踪过之后,她特意去了解了有关反追踪的知识,因此对身后的东西格外敏感:“你没发现吗?——后视镜里的车灯反光,形状没有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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