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大概不会主动找他。
阿契尼是一个俊美又诡异的男人,她见到他下意识就想躲得远远的,回来之后,又毫无缘由地开始整宿地做噩梦。
梦里全是儿时那晚看见的黑色液体,那个从墙角的破洞里看见的男人,男人死前的微笑像是幽灵一般阴魂不散地纠缠着她。
一遍又一遍,总是重复那个梦,她就开始恐惧做梦,恐惧睡觉,也吃不下任何东西。
几乎快要遗忘的回忆,在一遍一遍重复的梦境中细节愈发清晰,对死亡的恐惧让她更加坚定对普罗米修斯的向往,也加深了她的烦躁。
她有些怨怼梦里那阴魂不散的男人,为什么总是要缠着她不放。
这样折磨了许多天,突然这一天,有一个名叫『莲』的成员冰冷地给她发来消息,阿契尼要见她。
莲除了这句话,什么都没有留下,正当她疑惑的时候,发现一直被她随身带在身上的金枝自己开始燃烧了。
那火焰并不炽热,只是越燃越大,最后彻底包裹住她。
她踏出火焰,发现已经从教学楼的女厕所来到了一个前所未见的地方。
这里似乎是一座废弃的教堂,仿佛受到了很严重的损害,只剩下几面断墙,和一些被石块压塌的座椅。
乱石中杂草横生,灰蒙蒙的层层断壁,显得无比萎败。
所有的废墟里,只有中间的水池格外显眼,圆形的水池砌得离里面约有半人高,一半在外头,一半镶进去,即便无人维护照料,里面依旧保持着清洁的水色,泛着淡淡的蓝色,仿佛在发光一般。
她围着水池绕了一圈,不知道说要找她的阿契尼身在何处,那水池中突然传来松动的水花声,阿契尼趴在水池边看,那双眼睛如同鬼魅般注视着她。
艾瑞吉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连连后退了两步。
阿契尼撑着脸看她:“你想知道吗?()”
“厐????()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艾瑞吉犹犹豫豫地答话,和梁姐谈过,她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阿契尼还想和她说什么?
顺着水流蜿蜒下来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男人的脸上,他微笑地看着她,艾瑞吉说不出他的笑容含着什么意思,像是恶意、又像是怜悯,一时间让她窒息。
他好像能看穿她在想什么:“有关你自己的,被蒙蔽的事实。”
艾瑞吉愈发不安:“我的……什么?”
“你好奇过吗?你的父母。”阿契尼抬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孤儿院。”
这个问题真是无聊,艾瑞吉握拳,她从有意识起就在孤儿院了。
父母抛弃孩子在新地最正常不过,根本没人会纠结他们抛弃孩子的理由,毕竟自己都不一定能活到明天。
甚至连一些城区的人都会把不想要的孩子丢在新地。
幸运的孩子会被一些教徒或是修女捡到,进入孤儿院。
但更多孩子只是默默饿死在垃圾里。
艾瑞吉从来不好奇自己的父母,也从来没想过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她已经被抛弃了,修女就是她唯一的妈妈。
“养育你的修女难道没有和你说过你的父母吗?”阿契尼微笑的嘴露出尖尖的牙,眉宇中流露着一种奇怪的恶意:“这也是一种慈悲?”
艾瑞吉提高声音:“这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真的无所谓吗?”阿契尼说道:“你不是见过你的亲生父母吗?”
她从来就没有见过。
艾瑞吉露出几分羞恼。
阿契尼轻声说道,仿佛诱惑的魔音:“你知道的,你见过的,那个男人——你的父亲,带着自己已经病入膏肓的妻子,向平时相熟的修女托孤,因为他们已经活不长了。”
艾瑞吉听着他讲话,仿佛在听另一个人的故事,修女妈妈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这样的事。
“这对身患恶疾的夫妇,妻子在送走女儿的一周后去世,丈夫却熬过了几年。”阿契尼笑着用指尖拂过身下的水面,朝她微微抬起手:“丈夫仗着自己还能走动,干一些下三滥的活,赚的钱全都塞给了修女,希望修女能用这笔钱让女儿读上书。”
“他不敢见慢慢长大的女儿,害怕在她的心上留下裂痕,就这样……一直到死。”
艾瑞吉紧握着两手:“你在讲故事吗?”
阿契尼自顾自地往前走,仿佛自言自语:“一直到死,他说,我就偷偷地……看她一眼,只一眼。”
“孤儿院的墙角,正好有个破陋的小角。”阿契尼继续道:“我只想看一眼我的孩子,他这么祈祷,神满足了他。”
艾瑞吉忍不住想要哆嗦。
墙角下黑色的液体像是再次蔓延到了她的脚边,鼻端蔓延着下水道的腐臭,男人的尸体、微笑,眼睛里疲惫的血丝。
她浑身一抖,下意识低头,脚底踩着碎裂的石块,
() 什么都没有,身上的汗水已经将内衣湿透了,冷风吹过来,她打了个寒战。
她总以为,这样的病是发生别人身上的事,即便答应了苏旎,也始终隔着一层膜。
“你知道‘点燃’最重要的条件是什么吗?”阿契尼还在不急不慢地说道。
阿契尼看着她是什么神色,她已经不清楚了,她像逃命似的抓住手中的金枝。
“对,就是这样。”阿契尼似乎不意外她的动作,低声道:“有的人天生就能点燃自己,而有的人需要养料。”
他在说什么,她听不懂。
金枝仿佛被她的情绪点燃,噗嗤一下烧起来,她跌坐在女厕所的梳洗台前,终于逃离了那个地方。
她像是从飞翔中突然下坠的鸟,突然得知自己父母的消息,而不久前,她还在怨恨梦里的那个男人为什么总是纠缠着她,觉得她既没有开采潘多拉,也没有往新地倒过垃圾,就算他得了病,也没有理由缠着她!
修女妈妈从不曾说她有父母,她以为自己能去外面上预科,是因为她学习最好。
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她又不知道往哪里去,只能下意识地往音乐教室走。
就算这么心乱如麻的情绪,在时毓的音乐里仿佛也能平静下来一点。
她发着呆,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正是最敏感的时候,她被拍了一下,立刻就想跳起来尖叫,被来人忙不迭捂住嘴。
“是我。”莲凪压低声音,不想被里面的那人听见。
舒凝妙跟在后面,看着莲凪猫着腰从窗户底下挪到艾瑞吉身边,自己头都没低一下。
窗户里,时毓坐在白色的三角钢琴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演奏,手指搭在琴盖上,看着她微笑。
舒凝妙看了眼低语的莲凪和艾瑞吉,又看了眼目光似有如无的时毓。
莲凪极力放低声音:“你能不能先把那个东西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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