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寰宇推开层层迭迭的人群,飞蛾般扑腾向镁光灯唯一照亮的地方,倒悬纷飞的尘粒下是活在梦里的美荷,周遭的所有他便再也看不清了,和初次见面时一样,她坐在台上弹钢琴,人那么纤瘦,指尖下的音符却像是离弦的箭矢,来得那么气势汹汹。
美荷不像荷花,更像是一棵小仙人球混进了荷花堆里,性子烈,说话直,爱看弗洛伊德,对所有人都竖着细细的刺,但就是这样的美荷,会在他被噩梦里的残肢断臂吓醒时,用那双弹出激昂琴曲的手温柔地替他擦去眼泪,那一刻,他似乎也成了其中的一个音符,除了爱什么也不需要拥有。
可是啊美荷,时间为什么把你留下,我却还在往前走?
他真的有好多话想跟她说:安安的吉他越弹越好拿了好几个比赛的第一、妈又被返聘了、这几个月尽忙着案子都没去看你……
终于,他穿过人群坐到了宁美荷的身边,柔软的烛火接纳了飞蛾,沉寰宇将头倚了上去。量子力学理论提出,等量的粒子可以同时出现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形成另一个平行世界,而梦或许就是沟通两个世界的桥梁,某种投射,为此他特地买了一本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看完了,但没看懂,时间一长就演变成了用来压泡面盖的工具。
宁美荷指下的琴曲由急转缓,他认真地听着,一时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如果是现实,那他的幸福还在;如果是梦境,那可不可以就让他这样任性地沉睡一辈子。
“累坏了吧,”烫成了羊毛卷的长发轻轻荡过他鼻尖“累了就休息啊,笨蛋。”
沉寰宇缓缓闭上眼,笑得无奈:“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江抚今年很不太平,如果不把背后的人揪出来,我担心……会有人像当年师父那样。”
十二年前,也就是2006年,江抚市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杀人分尸案——“6·23洛峡案”,之所以能闹得这么沸沸扬扬,无外乎是受了同年叁月份发生在荆龙市的“警员枪击案”的影响,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一位爱岗敬业的好警察最后竟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殉职。
和弦逐渐转变,宁美荷突然抬起一只手把他从凳子上推了下去,在光圈中笑得漂亮:“行啦行啦行啦,那你可得快点回去,时间不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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