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特别的日子,听她提起那位未曾谋面的生母,岑樱也有些红了眼。高阳公主又将沉甸甸的皇后花冠与她戴上:“愿你,和陛下和和美美,琴瑟绵绵地度过这一生。”
事到如今,她也仍是不想樱樱和陛下结为连理,奈何事情已成定局,谁也更改不了。
当日徽猷殿中险些被杀时她便领略了陛下的疯狂与偏执,骨子里的那股疯魔,简直与他的父亲一模一样,对樱樱是绝不会放手。她除了感慨一句“孽缘”以外,也只能在心里祈祷,那些罪恶的往事,樱樱永远不知道。
岑樱扭捏地低了头:“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这个皇后……”
曾经她很喜欢他,一心想着和他在一起,做他的妻子。可后来,亲眼见证了宫城里的罪恶、意识到今后的处境以后,她便心生了厌恶与退缩之意,眼下虽然想要留下,心里也充满了对未来的忐忑。
高阳公主笑着拨了下她髻上微微打乱的流苏:“慢慢来吧,有陛下和我们呢。”
吉时已到,外面的礼乐声已经响起来了,奉玺持节的太尉与司徒都已候在了公主府府门外。岑樱有些紧张地站起身:“姨母……”
“去吧。”高阳公主微笑着说,脸上却长泪潸然。
岑樱深吸一口气,拿好掩面的画扇,在青芝的搀扶下出府向迎亲的重翟车走去。
其时轻烟淡淡,晚霞绚丽似火,似也浓墨重彩地庆贺这人间之喜。晚风卷起淡淡的落蕊,被卷进重翟车辘辘行转的车轮里,伴随皇后仪仗往应天门去。
只在天子登基及娶妇等重大庆典打开的应天门正门洞开,岑樱进入应天门后,下车一步步往高额巍峨的含元殿走去。
笙箫聒耳,灯烛辉煌,含元殿前,同样身着婚服的丈夫正在等她。
两侧皆是百官,龙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几能压垮人的静寂肃穆。她紧张地握着团扇的手几乎握不住,死死握着团扇扇柄,在长御的引导下向他走去。
含元殿前的白玉台阶之前,嬴衍借着两侧升起来的龙灯,将她的谨小慎微看得一清二楚。
他皱了下眉。
这不是做得很好么?也不是第一次了,她这么紧张做什么。
他不愿再等,索性向她走去,倒把身侧的礼官都唬了一跳。
“不必紧张。”他抑下同样烦乱的心跳,握住了她的手,“一切有我。”
他掌心似有无尽的温暖传来,源源不断地给予她力量,团扇之后,岑樱感激地朝他睇去一眼,内心就此安定许多。
好容易捱完了所有繁琐的礼节,傧相唱喏皆毕,两人登上台阶,进入事先搭建好的帷帐之中行合卺、同牢之礼,尔后方除下团扇,进入含元殿中接受百官朝拜。
岑樱和他并肩而坐在主位之上,众官三拜九叩之时,她心不在焉地在殿中寻找着父兄的身影。
柔然使团的位置被安排得不算远,她一眼便看见已作使臣打扮的父兄,他们也正担忧地看着她。岑樱眼眶一热,几乎泪流满面。
她知道以他们的身份不能坐在那个位置,但他仍是尽可能地顾及了她。
百官朝拜之后,帝后便要离开,天子需送皇后进入寝殿后方才折回再接受群臣献酒。
正是此时,黑压压的人群之中,一人忽然出列:
“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阖天下皆知,永安县主是裴氏之后。裴氏乃为乱党,当年曾助废太子图谋不轨,是先帝与太上皇亲定罪的谋反重罪!如今,裴氏女又岂可母仪天下?!陛下这样做,又将死去的先帝与上阳宫中的太上皇后置于何处?”
满殿的静寂肃穆之中,他声音格外清晰,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嬴衍脚步停滞,回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殿下出列之人:“舒卿既然这么有骨气,当初,薛氏女为永安县主,太上皇下旨赐婚,尔为何不反对?”
是御史台的左佥都御史舒柏,亦是舒妙婧的伯父。
他将愣住的岑樱往里轻轻一推,示意下人带她离开。舒柏却道:“太上皇赐婚的,乃是薛家与京兆苏氏的女郎。陛下今日所娶的,可是苏家、薛家之女么?陛下又为何更换城防,将太上皇软禁上阳宫中?”
“陛下,你背信弃义,罔顾人伦,幽禁皇父,只是为了这个乱党之女而已!实是大错特错!今日,舒某情愿一死,以报皇恩!”
语罢,还不及禁军入殿阻拦,他已直直朝着殿中几人合抱粗的殿柱撞了上去。霎时鲜血四流。
殿中慌乱声四起,满座哗然,急急围过去查看舒柏伤势。
嬴衍脸色晦暗,岑樱则被宫人们簇拥着朝后退,那迸裂的脑浆与鲜血似乎都洒在她的眼前,忽然间,手脚冰凉。
作者有话说:
闷罐儿: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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