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敢!”封衡面色急转苍白,仓惶跪下。
嬴衍又将孩子交给身侧的妻子,尔后起身,威严目光冷厉地扫过席间诸人:“诸位,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众人只得颤巍巍跪下,矢口否认,嬴衍冷笑一声:“也罢。”
“今日,当着太上皇的面儿,朕也可和你们交个底。”
“朕与皇后,相识于微时,彼时朕受了薛氏暗算,奄奄一息,是皇后将朕救回去,悉心照顾。就算只念这一层情意,朕也不会背弃她。何况朕早已发誓,此生唯爱她一人,也只信她一人。就算朕和皇后此生只有这一个女儿,朕也不会另娶。”
“至于国家承继之事,朕心中有数,就不牢各位公卿费心了。”
这话几乎是明指要立小鱼了,大臣们惶恐难安,豆大的冷汗自额头滚落,滴在映着幽幽烛光的水泥金砖的地面上。
像是要他们死心,嬴衍看了主位上的母亲一眼,她立刻不自在地别过视线。嬴衍道:“当年,母亲不也曾像阿耶提议要立长乐为皇太女?诸位公卿也好似并没有反对啊,怎么,如今朕的女儿就立不得了?”
这话像是要翻旧账,诸大臣只得表忠心:“臣等不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岑樱脸上早已红如花绽,嗔道:“孩子还小呢,陛下又说这些做什么。”
“伯玉说的对,小孩子还是贱养得好,这江山太沉重,不是小鱼能承受得起的,陛下就不要再提承继之事了……”
她不想招至怨怼,忙打起圆场。嬴衍脸色稍稍缓和,命众人起身。
而她既拒绝,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纷纷谢了恩,心思各异地入座。
嘉王瑞王原与苏后、京兆苏氏属两个阵营,一向不怎么往来,但也有一件事,两方的认知是一致的。
天子为情乱智,为了皇后,急切地想为戾太子翻案是一,甘立女儿是二。无论哪一桩,对他们都无任何好处。
——
酒宴既毕,因天色渐晚,嬴衍遣散众人,命人将早已失去自理能力的父亲送去了母亲宫中,独独留了封衡叱云月兄妹入徽猷殿。
殿中还有一人,却是周沐。他因身份不够不能赴小公主的满月宴,但在凉州一事上,嬴衍有心让他随叱云月前去处理,是故留了他在殿内。
青梧匆匆入殿,呈上一封书信。
信是潜伏在凉州的探子写的,言叱云成有反心,正欲寻个借口,带兵入京。
嬴衍沉默着看罢,又把信件递给叱云月。
叱云月不肯接,低垂着的眸子里倒映着烛光如水:“表哥有话直说便是,不必这般遮遮掩掩地试探月娘,月娘天资愚钝,实是不懂。”
“上回我让青梧给你的东西,你看了吗?”嬴衍反问。
叱云月变得有些激动:“那只是太上皇后一厢情愿的认知而已!我族世代为大魏统领西北,忠心耿耿,我父断不会做出反叛之事!”
叱云氏是跟随太|祖打天下的功臣,获封一等公爵凉国公,世世代代为魏室镇守凉州和西域,家中子弟女子与宗室联姻无数,叱云月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敬若神明的父亲会行篡逆之事。
“好啊。”嬴衍神色冷淡,示意周沐上前,“你既不肯信朕,大可问问周沐。问他,你的父亲是如何殷勤与他结交,资助他入京应试,又是如何嘱咐他要留在朕身边,为他打探消息……”
叱云月分辩:“他只是想朝中有人替他说话而已……”
越说底气却越不足,她不是对政事一无所知的闺中贵女,她当然知道边臣结交天子近臣是何等忌讳。但那是她的父亲,他要她如何能信……
嬴衍沉默,道:“月娘,其实你心中什么都知道,不是吗?”
“你只需前往凉州,告诉你父亲,朝臣因我执意要立小鱼和为戾太子翻案而多有不满即可。”
“那表哥为何执意要我去?”叱云月抬起头来,目中满是失望,“表哥此举,分明就是要诱导我父亲反叛!月娘去了,难道事成之后,您就会放过我们家吗?”
嬴衍的脸色也冷淡下来:“是你父亲自己有反心,何况,朕说的是事实。”
他什么都考虑到了,却一分一毫都未想过自己的感受。想起方才满月宴上他维护岑樱母女的一幕幕,叱云月心中忽然委屈得无以复加。
“那表哥可有想过,那是我的父亲吗?你这般,是我要去欺骗他,是要我和养育我的父亲家族划清界限、和他们反目成仇吗?”
“难道不该吗?”
嬴衍还未说话,封衡急切地先开了口,“月娘,你究竟在倔强什么?陛下可都是为了你好!”
“那他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叱云月几近崩溃地大叫,回头迎向嬴衍时,眼中已满含热泪,“你喜欢樱樱,所以即便她几次三番抛下你自私地走掉,即便她对你什么用处也没有,你也对她处处维护,甘愿为她冒天下之大不韪要立她的女儿!”
“可她为你做过什么吗?什么都没有!而我呢,我为你做过那么多,你有动容过一丝一毫吗?现在,更要我亲自去捉拿我的父亲!”
“表哥,你真的太偏心了!”
她哭着,扭头疾走出殿。里间用以隔断内外室的落地花罩下,岑樱挽起珠帘神情恓惶地立着,不知听了多久。
作者有话说:
工具人月娘:呜呜呜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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