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问母亲一句,她偏心了二十多年,最后换来了什么?这样的结果是她想要的么?
一瞬间,无数的回忆涌上来。
眼眶一阵酸涩,连带着喉咙发痒,像是一股浊气无法宣泄,在胸口堵得发闷。
不远处,江予归结束了与投资人的交谈。
刚才那位称会场里人太多不方便,所以才走到外面这片没什么人的地方,谈一个市局建工的招标项目。
他正准备返回的时候,偶然瞥见于舒言站在走廊靠窗一角的身影。
刚才隐隐听到了一些争执,也看到于佳乐走开的背影。
但也只是随意扫了一眼,注意力又回到了与人的周旋上。
此刻多看了一眼,才注意到于舒言眼眶里包着泪,但没有掉下来。
肌肤白得水盈盈,倒是衬得鼻尖那一抹红更明显了,像是在宣纸上晕染开的水彩。
他略一愣,忽地想到高中长廊上那次。
怎么又哭了?
说不出来什么原因,他停下脚步,开了口:“是出什么要紧事了?需要我帮忙么?”
于舒言一惊,恍然回过头看到他,又急忙偏开一些,摇摇头:“没什么,我能解决。”
江予归见她不说原因,也不细问,只道:“有事给我说。”
于舒言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她往会场里看了一眼,看到于佳乐婷婷袅袅的身影,正朝着一位投资商走去。
她咬了下唇,神情间透露出一抹对她来说极为难得的厌恶之色。
“怎么了?”江予归问。
于舒言回神,掩饰:“没事。我想去趟洗手间。”
江予归看了她背影一眼,又回头望会场方向看了一眼,眼神眯了一下。
日上竿头,会场也变得喧嚣起来。
人头攒动,交谈声不绝于耳。
于佳乐已经在会场里来回逛了三圈了,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往上攀爬的机会。
她很早就注意到了江予归,没想到多年不见,这位学弟竟然混到了这个位置。
只是他身边交谈的人络绎不绝,她没空往里钻。
终于,逮到个空隙,她来到江予归面前。婷婷袅袅的身姿包裹在修身的鱼尾裙中,嫣红的唇色随着笑容绽开。
“江总您好,我叫于佳乐。是馨朵传媒的.公关。”她殷勤地对江予归自我介绍。
江予归视线打量了她一下,没说话。
“您是清远市撷秀一中的对吧?”于佳乐接着道,“我也是撷秀一中毕业的,算是我们还是校友呢。”
“是么,挺巧。”
“以后麻烦江总多照顾了,有空的话可以一起吃个饭。”
江予归微微一笑:“没空。”
“.”
江予归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反应。
不过看到于佳乐脸色变得僵硬,尴尬地走开了,心里莫名觉得舒气。
其实他并不是会仗着地位欺人的性子,再难缠的人,他也能够虚以为蛇保持风度。
他想,可能是看到老同学被欺负了,下意识有种护短的仗义感吧。
毕竟以前还当了个破班长。
展销会过后,便是针对新品小i进行铺开式宣传。
于舒言早早带领着团队准备了数个宣传通稿,已经在纸媒和新媒上同步发出。
前期一系列的造势很成功,新品的预定额也一秒而空,宣告售罄。
于舒言所在的星空传媒自然是收到了消息,而她本人也被姚姐在季度例会上进行了表扬。
出差结束返回的那天,于舒言同小刘一块到达机场候机口。
突然,胳膊被小刘拉了一把,她朝前努努嘴:“哎呀,老板在那儿呢。”
于舒言这才看到,江予归竟然坐在前方的椅子上。
脚边一个小型行李箱,一身宽松休闲装,看起来倒很轻装简行。
“我可不敢过去坐。”小刘道。谁跟老板坐一块啊,简直找死。
于舒言也说:“那我们就找个远点儿的位置——”
还没说完看到江予归的视线扫过来。
她噤了声。
最后,是于舒言一个人乖乖地走过去,跟江予归打了声招呼,坐到了他旁边。
用小刘的话来说,不能不给老板面子。但是她突然痔疮犯了不能坐椅子,所以只剩下于舒言去坐了。
“你怎么没去贵宾厅啊?”于舒言找了个寒暄的话题。
“不用,我坐经济舱。”
“哦。”
于舒言记得听小刘提过,来的时候他单独提前出发,坐的就是头等舱。但现在与员工一起返回,他却没有给自己特殊待遇。
她似乎琢磨出一点他的管理技巧。
这时,手机忽然震动了,是姚姐打来的电话。
于舒言接了起来。并不是什么要紧事,姚姐只是例行询问一下她的工作,同时又夸赞了她一番。
她对上司的连连夸赞有些受宠若惊,也谦虚了一番。
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往地聊了十分钟。
挂了电话后,于舒言看到江予归正转头看着她。
“你老板?”他问。
“嗯,是我的直属领导。”
“她对你怎么样?”
于舒言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诚实答道:“她对我还挺好的,平时经常鼓励我,给我打气,也会夸我干得不错,还会给我透露些升职的机会之类的。”
说完,她看到江予归沉默了,深深地看着她。
“怎么了?”
“然后呢?有具体的措施么?”
“?”
“加薪了么?升职了么?”
“.还没有。”
“那不是画饼?”
也是这时候,于舒言才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
确实。姚姐每次都对她夸赞有加,但都只停留在口头上,就连这次外派任务后有什么奖励措施都没有具体提过。
江予归轻笑了下,他发现她确实单纯,到了职场上还这么单纯。
漂亮话谁不会说,关键是有没有落到实处。
“你自己主动提。”他建议道。
“可是,我之前提过,被敷衍过去了,没有效果。”之前入职正好一年时,她也尝试着提过一次加薪的事,但姚姐说得模棱两可,“她说,我还没达到要求。”
“那你试试,下次提的时候,把‘我怎样才能符合要求’改成‘我还有哪里不符合要求’。”
于舒言一愣,琢磨着这两种说法微妙的不同。
她蓦地想到,高中社会实践在博物馆那次,他也是这样提示她。
江予归继续道:“你要适度制衡一下老板,不是只有上级才能对下级提要求,员工也要学会向上管理。”
说完之后,见于舒言一直盯着他,神色复杂。
“怎么?”
于舒言沉默片刻,迟疑道:“江老板,你是在教我怎样拿捏老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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