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和几乎一夜无眠,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个什么劲儿。
怎么好似那些黑白电视内,缠缠绵绵的男女之间突然确认朦胧的关系一般,叫人心旌荡漾。
半夜,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脑海内自言自语:
周嘉和,你清醒一点啊。你究竟在想什么啊,只是同伴,同伴而已啊。
脑内另一个声音出来不满交战:
同伴只是一个词语,可是也是唯一的同伴,长期的!
周嘉和抱着被子,小心翼翼地小小翻滚了几个来回。
近几日天气渐暖,顾今朝不再感觉那么冷了,已经睡回了上铺。
自她离开后,每夜入睡,周嘉和竟开始养成个习惯,总要抱着被子才睡得着。
他嘴角忍不住弯起,甜甜蜜蜜地轻柔抱着被子,将脸颊埋进织物之间,闻着淡淡的皂角香气。
还是忍不住想滚来滚去,多滚几个来回。
第二日一大早,他风风火火出门,行至阿龙的杂货士多,又买了一堆东西。
阿龙今日闲坐,他老豆算钱,看周嘉和选了一堆,先不叫他结账,将他扯到一旁,有必要和他聊聊。
地上散乱放着一堆周嘉和挑出的东西,阿龙万般语塞,伸手指着那一摊,逐个盘点:
“阿和,你搞咩啊?”
“锅碗瓢盆勺,柴米油盐酱醋茶啊。哦,还有一瓶芝麻,你要做大厨了?”
周嘉和笑意温柔,目光憧憬地回答:“我想开始每餐都自己做,总比日日在街巷里吃那些脏污餐饭要好。”
阿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从小认识周嘉和。
阿和从小一个人生活,穷的时候就啃馒头,或者捡垃圾。有点小钱,也愿意去冰室和各种档口吃一顿香喷喷的叉烧。就算是普普通通的餐,加一个蛋都美滋滋了。城寨里大大小小的街巷,那么多档口,他何曾嫌弃过哪一个?
“你吃错药了吗?你……你有什么好嫌弃的?”
阿龙发出灵魂拷问。
周嘉和感激阿龙送货途中,为顾今朝的消息跑来告知他。也不打算瞒他,认真解释:“就是……住我家的女仔,她叫阿朝……”
“啊不,你不能这么叫她。就叫她顾小姐吧……”
阿龙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嘴里骂了一句七头,骂得很脏,阴阳怪气地说:“行行行!顾~小~姐~是她嫌弃我们城寨的档口吗?”
周嘉和头摇成拨浪鼓,满脸羞涩,“不是的。我见到她去找一个警员办事,那个人多金又帅气,请她吃了一顿大餐。她吃得很开心,后来跟我讲前些天都没吃饱。”
“所以我想……我想我自己试着做一下餐食,总比档口里的干净。那个人能做这些事,我也可以。”
“总归得叫她放心填饱肚子。”
阿龙目瞪口呆,方才还觉得阿和这副贱兮兮的模样有点令他作呕,现在突然听见还有一个多金帅气的外人,这不把他兄
弟比下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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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和仔细回想,心虚地说:“好像……好像比我高一点点。”
他一米八六,一顿饱一顿饥的长大,也不算矮!
阿龙从小看着周嘉和,一起长大,丝毫不觉得周嘉和长相出众,只觉得他和自己相貌也差不多嘛。
阿龙掰着手指头盘算,“人家长得比你高,样貌比你好,还有钱,有体面工作……人还挺好,还会请女仔食大餐……”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周嘉和,报以一个怜悯眼神,想了半天,还是拍了拍周嘉和的肩膀,提醒他道:“兄弟,这种极品男人,你比不过的。我要是个细妹,都忍不住投怀送抱,赶紧嫁给他生仔,牢牢绑住这等金龟婿。”
“你那个……顾小姐,很难不这么想啊。你还是省省心,别太上心了。”
周嘉和心想你懂什么,阿朝都说了,他才是她唯一的同伴。
而且,她称呼别人“张姓警员”,叫他却是“阿和”!这很不一样!
不过,这种话没必要和阿龙解释,他心里知道就好。
周嘉和大度地拍拍阿龙的肩膀,站起身来:“你放心吧,我有自己的计划,其实都不是你想的那样。快算钱吧,我不能回去太晚了。”
杂货士多的老板听了几耳朵,冷冷哼了一句“扑街”,但还是给周嘉和一个面子,少算了点。
一处买厨具,又跑至另一处买菜和肉,一早上,周嘉和抱着一堆东西回来,满头大汗。
顾今朝正在盘点现在手头有多少资金可以用,见他竟然拿了这么多炊具回家,也惊讶地说不出话。
周嘉和满脸憧憬,“我去和几个档口阿叔套近乎,问来了滑蛋牛肉饭的做法,试试做给你吃啊。”
顾今朝只觉恍若隔世,一下子方才算的账目都忘得一干二净。
好像有太多年,她不知道自己做饭是什么概念。首先,末世没有食材,也没有适合烹饪的据点。其次,肉太稀缺,是可以生吃的。
末世生活久了,人和野兽在饮食上没有太大区别。如果侥幸得到一块肉,即使只是一条死老鼠,如果不赶紧吃掉,很快就会被抢走。
尽管这些天,一直在城寨的各类档口吃饭,但她还从未考虑烹饪这个词汇。这太陌生了。
不知为何,她眼中有股奇异的酸涩感,转瞬即逝。
她向来情绪不外露,只是点头称好,埋头开始重新计算账目。
不知是不是对食物奇异的症状又发作,账目从眼睛里进一遍,没几秒钟又乱七八糟忘干净了。
顾今朝摇摇头,疯了,她不能想关于食物具体的事儿L。一想到这些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她索性脱了鞋子,大白天直愣愣爬上床铺,用被子把自己脑袋蒙住,强行入睡。
阿和将她叫醒,屋里已经弥漫起一股香
() 气。
顾今朝腿脚打颤下床,看见金黄的滑蛋牛肉饭,嗞喇喇冒着白汽儿L。这是周嘉和亲手做的啊,烹饪,将生的食材放入炊具,加热,最后变成熟食。
她当真能像那遥远的旧世界的人一样,具体地生活了吗?
这怎么敢想象,这是怎么发生的啊?
顾今朝知道自己的症状发作得越来越厉害,几乎站不住身子。上次头一回在档口看见叉烧时,她也有类似的感觉,现在更严重了。
周嘉和看她明显不舒服,伸手扶她,担忧地问:“阿朝,你怎么了?不舒服就先不吃了,我扶你直接在下铺躺着?”
顾今朝满眼是那碗香喷喷的滑蛋牛肉饭,强行拖着两条沉重的腿走至桌前坐下。
“不,我要吃。”
她额角开始冒汗,仍用力抓起勺子。
这种品类在城寨档口最是常见,其实她已经吃过很多次。
周嘉和做的和档口卖的不一样,没有太多油,但金黄的蛋内,镶嵌着许多芝麻粒。
她咬下一口,芝麻的芬芳香气从舌尖、齿间,一直传递到大脑。这不是档口成千上万、日复一日、批量生产的“能量补充剂”。
是一顿真正的,为她而炮制的,周嘉和亲手烹饪的饭,带着与众不同的芝麻。
周嘉和担忧地搓手,却见顾今朝只吃了两口,便转过头来,仰着脸看他。
四目相对,毫无预兆地,顾今朝的泪腺失去控制,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眼中滚落,但她并不是在哭,她几乎面无表情。
像上次一样,顾今朝清楚地知道自己并非在哭,这只是一种发病时控制不了的生理反应。
她这对食物的奇怪病症,还得多来一阵子才能脱敏。如果对某种食物产生强烈的情绪波动,就会这样。
她勉强站起来,几乎有点站不住,头晕目眩。
周嘉和心里慌极了,紧张地问:“是我做得这么难吃吗?你都哭了?还是太不舒服……”
话音未落,顾今朝眼前一黑,晕厥过去,直挺挺倒在他怀里。
周嘉和手忙脚乱,只好将她打横抱起,安顿在下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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