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上层区的媒体、教育、文化都被资本牢牢把持,但名义上还是存在议会、审判庭、检察控制部等政府机构。
资本在传媒中完全隐身,除去娱乐板块,每年最受关注的一直是议会的换届,恰好今年的选举也在这两天。
可所有的新闻在第二天中午12:00整悉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楚祖的死讯。
“通讯历274-311-1。
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向您通报:楚祖先生于昨日不幸离世,享年29岁。
楚祖先生的离世,是一场科技与命运交织的悲剧。
作为一位在出生前即接受了基因调整的个体,他一生的健康和生命轨迹始终被这一决定所左右。
尽管基因工程为他带来了某些先天优势,但同时也植入了不可预测的基因缺陷。在他步入成人之际,这些缺陷开始显现,逐渐侵蚀了他的身体机能。
不幸的是,由于下层区的冲击,楚祖先生身负重伤,不得不接受了生物科技改造手术,试图以此挽回岌岌可危的生命。
然而,他的身体对该技术产生了强烈的排斥反应。多次尝试调适和修复均告失败,最终导致了他的病情恶化,并于昨日悄然离去。
楚祖先生的离世,不仅是对他个人命运的深切惋惜,更是对当今基因工程和生物科技技术的一次严峻反思。
科技的进步应以尊重生命和自然规律为基础,而非贸然挑战人类基因的边界。楚祖先生的故事提醒我们,技术的力量固然强大,但也伴随着难以预见的风险和后果。
在此,我们对楚祖先生的不幸逝世表示深切哀悼,并呼吁社会各界对基因工程和生物科技的应用保持谨慎与反思,为未来的每一个生命保留应有的尊严与安全。
谨此公告。”
影像画面和即时广播同步播出,消息迅速传遍了上层区和下层区。
上层区大多数人的反应是:楚祖是谁?
埃斯波西托很贴心地将楚祖在下层区的“功绩”准备好,从多个渠道分发出去。
“我记得几年前下层区不是闹过?最后是楚祖去协调的,报道过几次。”
“我真搞不懂下面那些家伙,说很多次了,检查合规的话可以走官方渠道来上层,列车就是为这个修建的。他们不听,带着污染就想往上冲。”
“我有家人在基因工程管理局工作嘛,一开始什么都没查出来。”
“什么叫没做完检查?我知道出生后要做基因检查很贵,但楚祖和现在埃斯波西托的总裁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诶,你觉得他会缺这点资源吗?”
“唐家的基因调整技术一直被诟病,连楚祖都这样了,换成其他掏空家底给小孩做基因调整的家庭又要怎么办?”
“之前不是就有义肢失控使人坠楼的新闻……这次又出了楚祖的事情。”
“唐家没给一点说法,他们的负责人不是跑去下层区了吗?”
“有没有人看神经义肢工作室的免责协议?就是在做义肢调整前都必须签署的那个。有没有专业人士研究下到底合不合法?”
……
无数张嘴开合(),?蒘???絙葶???梈???葶???
灥湣???羉塢?籩镞??靻????楢捥?()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如淤泥一般,笼罩住所有人的耳朵和眼睛,铺天盖地。
没有唐崎的唐家在舆论上毫无招架之力,紧随其后的是来自检察控制部的调查,神经义肢工作室的专员被一批一批带走,资料销毁大半,又被不明来源的文件填充。
在楚祖死讯公开后的第一个小时,上层区所有公开讨论版块都像女王蜂控制下的蜂巢,不论浏览留言的人是不是埃斯波西托特意安排的人员,口径出乎意料的一致。
甚至已经有人发出号召,要走上街头,对神经义肢工作室和基因工程管理局发出抗议。
上层区的周期性人工降雨阻止了他们。
卢锡安诺·埃斯波西托坐在办公桌后,雨幕被玻璃隔绝在他身后,但依旧让男人觉得恼人。
他的桌前摆着两个电子相框,左边那个摔坏了,显然,吉夫斯的数据库里没有“维修”的概念,直接让人给卢锡安诺送来新的。
可当卢锡安诺想把一十岁时候的合照放上去的时候,吉夫斯却说:“该照片不在我的数据库中,已经被删除了。”
“谁准你删的?”
“楚祖被从下层十三区救回来后,您亲自将与楚祖相关的所有资料都删除了。”
卢锡安诺又感觉被修复好的侧腹开始隐隐作痛,他现在不想听这个名字。
“上层区的动向怎么样?”
吉夫斯调动数据查阅:“除去埃斯波西托主导的词条,自发衍生形成的讨论热度已经远超大选,与‘楚祖’挂钩的类目中,热度最高的搜索浏览人数584125,参与度51478,热度还在攀升。”
吉夫斯反复提起的名字让卢锡安诺愈发不耐烦。
“我不在乎那些只知道复读的蠢货说什么,我问你其他两大家族的动向怎么样了?”
“目前没有明显动作。”
吉夫斯的终端闪过两道□□,“议会有意延长这次人工降雨时间,尽可能避免街头出现骚乱,同时希望您能尽快结束这次‘闹剧’。新任议员不想影响这次大选的传播度。”
卢锡安诺侧腹疼得厉害。
他不想管什么狗屁议会,摆到明面上的傀儡要多少有多少,就算全部弄上生化人也不会被发现。
但如果人工降雨一直持续的话……
“他的葬礼在什么时候?”卢锡安诺问。
“14:00,已经开始了。”吉夫斯说,“您要赶过去吗?”
听着耳边的雨声,卢锡安诺很自然就会想起从小为自己撑伞的人。
他不会觉得楚祖死得哪里不好,下层区来的,如果找不准自己位置,那死了也是活该。
而且他还特许戴熙
() 安留下了西德尼,不去计较自己受的伤。
只要西德尼能在事情结束之后滚回他的下层十八区,卢锡安诺就不会主动找他麻烦。
“不去。”卢锡安诺说,“下层区那边情况怎么样?”
“同样的内容循环播报,拉扎尔还增添了几份视频文件。”
吉夫斯将视频投影到面前,下层区普遍光线不好,感光度再高的设备也只能拍出带着雪花点的劣质灰白影像,清晰度极差。
视频是拍摄于某上层人之手,视角从列车车窗向外延展,起先一大段都只有快速掠过的阴暗,配上列车行驶的轰鸣,诡异得让人心里发毛。
突然,两个漆黑的人影从列车中跃出,玻璃被撞碎,黑白影视里很难判断两人的动作,他们贴在一起,像是在拥抱着下坠。
可伴随着枪响,原本晦暗的动作也开始明了,近距离枪弹直接将某人的胸膛轰出了大口,血肉在半空炸开,因为离拍摄者不算太远,镜头上都被溅上污渍。
下一秒,钩索命中了奔驰的列车窗沿,在列车即将入站时,浑身是血的男人再度破窗,安稳落地。
男人冷冷地看了眼持有镜头的人,收了枪,探手抓向摄像头。
画面中断,屏幕上只剩下雪花点。
“拉扎尔认为,向下层区传播有关楚祖过去的清扫经历,有助于让下层区和唐崎之间生出间隙。”
吉夫斯说,“唐崎在得知楚祖的死讯后想要立刻来到上层区,被他的同伙阻止,之后他不顾众人反对,在下层十八区给楚祖腾了块墓地。唐崎相当尊重楚祖,已经引发了不少下层人的不满。”
“蠢货。”卢锡安诺评价。
“建议您调查清楚有关楚祖和唐崎的事。”吉夫斯说,“楚祖背叛的节点至今模糊,唐崎对他的在意也远超正常范畴。”
“如果被上层区的人知道唐崎的态度,恐怕他们也会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您需要将事情的阐释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卢锡安诺已经觉得烦了,楚祖的背叛他想了几个月也没想明白。
那两个人之前毫无交集,要说的话也就是列车事故那天了,他们一个身受重伤,被紧急接回上层,一个被他捡到,接了回去。
还能发生什么?几乎所有的事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真要总结,唐崎本来就是假惺惺的圣父,而楚祖……
卢锡安诺原本觉得自己很了解楚祖,但现在他也不肯定了。
好在没关系,因为楚祖死了。
暴雨倾盆,也不会有什么人去到他的葬礼,他死得举世皆知,又异常安静,人们谈论着他的死,而真正在乎的却寥寥无几。
“有关他的事就到此为止。”
卢锡安诺选择不被过去束缚,他迫切地需要自己侧腹残存的疼痛赶紧消失,就和那个人一样。
“通知拉扎尔他们,半个小时后召开会议。”
吉夫斯:“半个小时恐怕来不及,拉扎尔先生知道您不会去
楚祖的葬礼,但他认为埃斯波西托理应表明态度,于是带上公司的上层赶过去了。”
卢锡安诺没再说话。
*
“好多人啊。”
楚祖看着系统给他的转播,感叹道。
系统原先不具备转播权,但它孜孜不倦和上司你来我往,时不时还去骚扰作者,愣是被它靠着一己之力搞到不少权限。
它问楚祖想看什么,上层区闹剧还是下层区骚乱,不管什么它都能播放,清晰度吊打现存设备,哪怕是黑黢黢的环境也能搞出红外摄像的高清图。
楚祖说想看自己葬礼。
原本系统也觉得应该没什么人的,议会刻意增加了降雨量,雨水里含有的生化药剂含量高得离谱,有点脑子的正常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出门。
但此刻,墓区被黑压压的人给包围了。
黑西装,黑伞,像渡鸦停靠在枯枝,肃穆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墓区。
在赛博朋克的未来城市中,死亡既是个人的终点,也是科技和社会对生死观念的重新定义。
人们生活在高度科技化的社会中,生命的价值被重新评估,死亡不再是单纯的终结,而是一个多维度的事件,涉及到数据、记忆、甚至是数字化灵魂的存续。
不少人死后会举行虚拟纪念仪式,全息投影播放死者生前的重要记忆片段和影像资料,同时,虚拟化的印象空间被打造成死者的居住地或喜欢的地点,以供亲友表达哀思。
但楚祖的葬礼异常质朴。
只有钟情复古活动的上层人才会选择墓区安眠,楚祖显然不属于复古爱好者,只是给他举办葬礼的人——戴熙安需要以这种形式召集“自己人”而已。
这个时代基本没人信仰上帝,只在需要进行仪式的时候才从犄角旮旯里掏出神父。
还很便宜,和路边发电子传单的人时薪差不多。
“我们聚集在这里,向上帝祈求安慰与平安,求主赐给我们力量,帮助我们度过这个艰难的时刻。”
“主耶稣说:‘我就是复活与生命,信我的人虽然死了,也必复活。’”
“‘耶和华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领我在可安歇的水边。’”
漆黑的棺椁装着未被处理的尸体,被缓缓放置入墓区坑洞中。
西德尼上前,手捧人造干土,洒在了棺椁上。
他穿着双排扣黑色西装,黑色小短裤,按理说这样的穿着更适合婚礼或是庆典,但没人过问这些。
神父将手搭在西德尼肩上,西德尼也乖顺地垂头敛眼。
“愿楚祖先生安息在主的怀抱中,直到永生的复活之日。”
“好烂的演技。”楚祖说,“我怎么觉得这些人眼里布灵布灵闪着光呢,知情的了解这是在畅想美好未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特意来我坟头开闪。”
“……”系统反驳不了,只能艰难说,“他们没开香槟已经很收敛
了……”
“西德尼还没到能喝酒的年龄。”
“……”
“他好像又长高了,唉,也不知道他妈是谁,说不定真能凭基因蹿蹿个字,长得比我还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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