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声响起,楚祖去开门，带着古龙水气味的空气流动入房间。
门口站着的周蓟直接穿着正装，他和十五岁时候看起来有很大变化，最明显就是脸上表情少了,瞧着没烟火气。
看到楚祖后,周蓟才咧嘴，眼里出现的关切倒是眼熟：“怎么脸色这么差,姜哥你身体不舒服？”
“我休息了会儿,刚睡醒。”楚祖也弯着眼回答。
刚才在洗手间打理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自己脸有点白,但不是身体问题。
回溯结束的后遗症罢了,没办法掩饰。
不过整体还是比刚投放的时候好多了,穿着干净,黑发修剪整齐。
他没选择手术治疗眼睛,眼镜又换了副，铝合金框架比之前还要轻便,镜片也更薄,能清晰看见瞳孔。
显然,现在的姜祖已经彻底不在乎自己“表面”的异常了。
“哦哦哦。”
周蓟很娴熟地进屋，脱鞋,把手里套了防尘袋的正装递了过去。
他也不多说什么,坐上椅子趴桌上，一边在手机上疯狂点点点,一边等人。
楚祖换衣服的时候，系统将这些年周蓟的经历转述给他。
周蓟现在是总裁，不霸道，只听着唬人。
他在985大学念完市场营销,又花钱进常青藤，读了个EMBA（高级管理人员工商管理硕士）。
毕业后，周蓟直接去敲了他爹一笔巨款，拿着钱收购了经营不善的小型娱乐公司，解释说是想要趁还没家道中落，尽早体验富二代创业败家的快乐。
“为了周莉莉吧。”
周蓟给的衣服很合身，应该是提前找他要了身体数据，衬衣和黑色礼服都熨烫平整，很方便穿脱。
楚祖说，“周莉莉不是一直在当救场导演吗？接手别人烂摊子很容易挨骂，做事也得拘谨着来。”
“周蓟把她挂在自己公司，不用考虑公司层面得罪人，还方便他在发现周莉莉被针对的时候及时骂回去。”
“对。”系统道，“他这么干几次了。”
系统又说，“您干的也是容易挨骂的救场工作，我觉得我得跟周蓟学习学习。”
周蓟很有自觉，总裁上任后基本不乱插手。
他开工资找了靠谱的人打理公司，自己每天就负责给周莉莉当狗腿子。
这让无数等着小总裁大刀阔斧展翅高飞的人大跌眼镜。
系统能查到这部分背景，还是因为姜祖也挂靠在他们公司。
姜祖普通二本毕业，去不了待遇好的地方。
他也尝试去考公立养老机构，被卡在身体健康这一环，眼睛问题依旧是硬伤，最后去了私立小地方上班。
工资倒是能正常到手，但小型民办养老机构管理有缺陷，受工作年限和岗位限制，姜祖没拿到完整的五险一金。
周蓟倒也想去把养老机构买了，该给的员工权益全给足，斥巨
资，彻底坐实自己不务正业富二代的身份。
这种事想想就很爽。
但他存款爽不起来。
收购娱乐公司后他被周晟政痛骂一番。
这家人在多年间俨然形成辱骂闭环链。周莉莉自己对周蓟连骂带踹，但见不得她爹冲弟弟发神经，连夜回家三方混战。
最后虽然偃旗息鼓，但周晟政也打定不再给儿子掏一分钱。
穷死在外面也不给。
周蓟没多少花钱需求，398元的游戏碟就够他抽时间玩小半年，但他还得给周莉莉留点钱备着。
万一又遇上傻逼投资，把人喷走了得自己补上去。
于是周蓟干脆直接把姜祖挂在自己公司，每个月给他代缴五险一金。
“他没告诉您，找你要身份证和银行卡信息您也直接给了，收到银行短信提示您才知道这回事。()”
“?Ⅻ詢?沏??????沏敧??膉?繢??譎?????????炍?⒍()_[()]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这小子过得还挺精彩。”
楚祖扣上西装扣子，对周蓟喊，“我收拾好了——”
周蓟打了个哈欠，收起手机起身：“得嘞！”
他还开着周莉莉之前从周晟政手里“偷”来那辆保时捷，车没熄火，空调一直开着。
两人入座后，周蓟先没急着开车，略显烦躁在手机上发了一大堆消息，整段整段连着，发完后直接把手机摔去了后座。
“姜哥，我姐这次叫上你是因为她拉到了大投资，就几年前她想拉着你一起做梦那项目。”
周蓟边开车边和他说起话。
“现在基本定了，就等和宣发那边支会声。”
楚祖本该祝贺的，但发觉周蓟表情不对：“这是好事，你怎么不高兴？”
“这么明显吗？”
周蓟皱眉，等在门口时那副冷漠的样子又出来了点。
“谈拢后，那个投资人给钱爽快，但当他代理人的闺女是个事儿逼，还想把自己放制片名字首位。”
周蓟说着神色更沉，眼底暗色凝聚。
“那地儿是我姐的，别想抢，要是报奖项拿了最佳影片，谁去捧奖杯发言？她跟我这儿做梦呢。被我怼回去后，她又想要干涉前期准备，硬塞一堆人进组，还想换男主，搞得乱七八糟的。”
别说姜祖了，楚祖也不懂这行。
系统在听周蓟说项目基本定了的时候，就开始搜索全网，看有没有免费的「一分钟教你装娱乐圈老油条」的安装包。
很遗憾，这次没找到合适的，唯独搜出来的几个下载量极低，还有其他系统在评论里提醒，说有木马。
系统不敢下载，只好作罢。
周蓟握紧了方向盘，瞥到侧坐眨也不眨的眼睛后，开始尽力调整呼吸心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把郁气收敛，又变得嬉皮笑脸。
“哥，我跟你说，前段时间我又被我姐喷了。这部电影挂咱
() 们公司，我混个执行制片不过分吧，但她居然说我占着茅坑不拉屎。”
“这女的这么越来越粗俗，就不能换点文雅的词骂我吗？”
楚祖这下有能回的话了：“是有点不雅。”
周蓟：“是吧！那我肯定得拉坨大的让她见识见识。”
“你也不雅。”楚祖说，“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每次都要呛着说话？我提过好多次，但是你们都不当回事……”
周蓟很熟悉这类没有抱怨情绪的唠叨，小姜哥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早习惯了。
他熟练打断：“哎呀，先听我说嘛。”
“我在听呢。”
“怎么说我也算是高材生，我就开始给她干活。我姐还真不客气，直接甩给我一大堆事，最近我全在处理选角。”
除了在周莉莉以及周晟政面前，周蓟平时还挺端得住。
他年纪不算大，扮个精英公子哥像模像样的。
周蓟常年跟在周莉莉屁股后面跑，和其他家境差不多的同龄人互相看不上，大学同学早断了联系，研究生同学在国外，基本找不到能倾诉抱怨的人。
在楚祖面前打开话匣子后，周蓟根本停不下来，嘴跟鞭炮似的，噼里啪啦一顿狂轰滥炸。
“女角色选着没难度，塞人那姐们儿就盯准了男角色糟蹋，选角导演把名单拿给我的时候，我心都凉了。”
“这狗圈子，很多男星没出名前丑得各有特色，蹭上两个综艺有了点名气，开始越P越像。拿名单直接把我整到脸盲。”
“我心想那不行啊，这么交差我不得被我姐打死？于是我又去网上搜，看他们主页，高P图先不说，逆天抽象可算给我看服了。”
“眼睛睁不开嘴闭不上，这叫破碎感。五官长得崎岖，粉丝夸不愧是混血。面瘫死人脸一样的，评论：好有故事的一张脸……他们还把满嘴Dior999的男的喊老婆宝宝，这饭圈看得我吓尿了，连滚带爬滚下微博。”
“我现在最大的感受就是，如果有人夸女明星好看，那是真好看，但要夸男星，我先减个五分再瞧准没错。”
楚祖：“……”
系统：“……”
还好周蓟这张嘴收放自如，不然他可能早被人套麻袋连夜扔河里了。
虽然很无语，但该接的话还是能接。
……
“Dior999是什么？”姜祖问。
周蓟：“口红色号，我姐爱涂那颜色。”
“那应该挺好看的，为什么会被吓到？”
“……”
周蓟这才意识到，自己这番痛彻心扉的倾诉，姜祖可能只听懂了一半。
和智商没关系。
姜祖平时接触的都是老人和小孩，孤儿院院长不化妆，周莉莉当然也不会跟他说什么口红色号。
同时，周蓟还意识到更重要的事。
即将被他姐拽进圈子的姜祖，对娱乐圈一点也不了解。
普通人收到导演的男主邀约，欣喜若狂或忧喜参半都有可能，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但姜祖压根没思考，一口答应，答应完了又面露难色，说他没演过，担心给周莉莉添麻烦。
周莉莉：能有我这个破弟弟给我添的麻烦多吗？没有的话那就不叫麻烦。
那时候周蓟刚因殴打同学被请家长，周莉莉去学校被老师拐弯抹角指责。
听到弟弟是因为同学嘴碎他跟傻子走得近，周莉莉也懒得听了，站起来，踩着细高跟扭头就走，还问周蓟战况如何。
老姐刚帮自己撑完场子，周蓟也不好意思反驳。
事后他想起来，应该阻止下周莉莉的。
周蓟一直知道，他姐绝对一眼看中了姜祖。
不是男女感情上的“看中”，周莉莉这人只把爱情当消遣，一个不够，两个勉强，三个刺激。
周莉莉从姜祖身上嗅到了某种特质。
周蓟的想法没变过，搞艺术的都是疯子，他爹算一个，他姐也算一个。
疯子探索世界的方式是他这类屁民无法想象的。
普通人面对超出预期的事，会出内心警报，避免产生更坏的可能。
疯子不然，疯子觉得这是突破的契机，是砸烂小环境规则的撬棍。
周蓟怕周莉莉把他小姜哥当撬棍使。
“姜哥，要是你发觉我姐有点不是人了，你一定记得跟我讲。”
周蓟说，“我现在怎么也算她老板，真和她干起来，她揍我肯定没之前重。”
姜祖眉心微蹙。
周蓟心道不好。
“我分不清你说的是玩笑话还是真的。”
姜祖说，“你姐姐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困难了？还是说，因为你不想给我解释，你现在心情为什么奇怪，所以在找些话来打发时间？”
“我分不清这些。”
姜祖声音很温和，语速偏慢，能感受到耐心，但听得周蓟一抖。
“我也听不明白你的很多词汇，逆天抽象说的是什么？……现在的人都是这么说话吗？”
说着，姜祖自己也有些不确定。
“可你姐姐不会这么和我交流。”
周莉莉还真不会这么讲话。
她偶尔会话糙，还爱动手，骂脏字是常有的事，即使在姜祖面前也不会收敛。
但她基本不用现成新词。
周莉莉不用，是因为她嫌那些看似精准的归纳非常鸡肋。
可能是学艺术的习惯，她对很多事不介意，但在思想表达上养成了洁癖。
姜祖不习惯……应该是他所处的环境接触不到，而且那些词太尖刻了。
周蓟不得不检讨起来。
姜祖不会生硬地把人划分开。
这些年，在周莉莉的不懈坚持下，终于改善了他对全世界都是好人的“偏激”认知，可他依旧有自己的坚持。
姜祖可以很轻易给他人发好
人卡，但他坚信即使是坏人，也只能被归在“没那么好”里面。
他曾说过：“如果我想不明白，只能说明这个人本身就很复杂。”
“夸他们很简单，可能他们听了也只是高兴一小会儿，伤害一个人也很简单，他们会记好久，想忘也忘不掉。我不想因为自己片面的了解，就否定一个人的全部。”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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