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殷莳早就发现了,走了的大丫头叫青燕,然后是巧雀,然后是云鹃,都是鸟。
人不当人啊。
但她以后也会习惯吧。事实上,这一年,她已经习惯了。
冬天外面冷得冻手,大早上的是巧雀、云鹃这俩小孩忙里忙外给她端水洗漱。脸蛋和小手都冻得通红。
殷莳心里不是没有罪恶感的,但罪恶感终究也没法驱动她亲自去受这个罪。
慢慢地,看多了,就习惯了。
人到了哪个时空,很自然地就同化了。
以后慢慢地……会彻底同化吧。
殷莳放弃了抵抗:“叫葵儿吧,葵花的葵。”
向阳,健康。
起码寓意挺好。
孙妈妈笑赞:“好名字。葵儿,还不谢过姑娘。”
改名为葵儿的三丫忙屈膝:“谢姑娘。”
殷莳问:“现在就留下吗?”
孙妈妈对葵儿说:“你回家收拾一下,跟家里大人说一声,拾掇好了就过来。”
葵儿问:“要带被褥吗?”
巧雀忙说:“不用,咱们这里有的。你自家的不要带过来。”
葵儿高兴:“好!”
葵儿家的条件肯定是不太好。殷莳对巧雀说:“你去寻两块合适的料子给她,让她裁两件新衣裳。”
葵儿的脸都发光了,眼巴巴地看着巧雀。
巧雀去寻了块方胜纹的松江布并一块蔓草纹的粗绸给葵儿。她自己也是奴婢,很懂,嘱咐她:“告诉你娘,这是给你做了姑娘院里的丫头要穿的,我要看着你穿的。”
葵儿欢喜,抱紧了,使劲点头:“我晓得,姐姐放心。”
仆二代就是这样。明明年纪这么小,可已经这么懂事了。
唉。
事情办妥了孙妈妈就准备走,殷莳拦住了她确认:“巧雀提起来,她的月钱以后就是二等了吧。”
大人们房里的大丫头才是一等丫头,殷家的规矩是姑娘屋里没有一等丫头,身边大丫头是二等丫头。以前青燕就是二等,巧雀是三等。最小的云鹃还是粗使,和婆子一样,但因为年纪小,拿的钱又比婆子少。
孙妈妈眼神闪烁了一下,说:“虽说让她先顶上,但她年纪还小,倒不必……”
日哦!真让巧雀担心对了!
这老婆子!
因为姑娘们连自己的钱都让婢女管着,通常不会亲自去过问这些钱的事。
她一个庶女大概率也不会亲自去找三夫人讲丫头月钱的事。
实际上这些事三夫人也不亲自管,只管账,具体事务也是身边的妈妈在管。
所以这些老妖婆真干得出吃空饷的事——那边给三夫人报巧雀提了二等,这边压着巧雀只按三等算,然后自己从中中饱私囊吃个差价。
“这跟年纪没关系。”殷莳打断她,“干什么活,拿什么钱。巧雀现在把我屋里活都揽了,做得也让我满意。既然顶替了二等的活计,就该拿二等的月钱。否则凭什么别的姐姐妹妹们屋里都有二等的丫头,只有我没有?”
她掏出帕子开始按眼角:“这是欺负我没了姨娘吗?我不信,我要找母亲给我做主去!
说着做出一副抬脚准备冲的姿态。
孙妈妈忙拦住她:“我的祖宗!你是这家里正经的姑娘,谁敢欺负你!”
“是我想得多,我怕这些丫头小小年纪就升了等,便轻狂起来。姑娘年纪小,回头她们欺负姑娘。”
殷莳一甩帕子:“妈妈也说了我是这家里正经的姑娘,哪个丫头敢欺负我?若有,我便请妈妈来,提脚卖了她们。”
哎呀妈呀,“提脚卖了”这词读过无数遍了,没想到有一天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别说,味还挺正,真有点像出生就呼奴使婢的小姐了。
孙妈妈还真吃这一套,被唬住了,赔笑说:“姑娘说的是。是我想岔了。那就这样,我回去禀过夫人,巧雀以后就是二等了。”
“还有云鹃,巧雀升了二等,云鹃该升三等了,月钱也得跟上。”
“啊……”
“姐妹们院里几个丫头什么等级,我院里也得一样。”
“……姑娘说的是。”
瞧着孙妈妈认栽了,殷莳笑了:“就知道母亲和妈妈都疼我,不会叫人欺负了我去。”
孙妈妈还能说什么,两手一揣:“那怎能!”
好好一个乖巧姑娘,怎么一年不见斤斤计较起来了。
孙妈妈心想:果然没娘的孩子长得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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