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柚盯着白鹭洲,很认真地点点头。
白鹭洲又拎起那个被血弄脏的书包,甩到肩后挂好。
她一边的肩挂着装满了小学生文具课本的成人挎包,一边的肩挂着HelloKitty的卡通小书包,拄着短手杖,对池柚说:
“走吧,回家。”
池柚从凳子上蹦下来,跟在白鹭洲的身后,做起一条青涩的小尾巴。
夕阳西下。
在橘粉色的晚霞余晖里,一高一矮的两个人走在少人的校园小道上。风将桦木叶吹得沙沙作响,空气里有小花坛里传来的温馨香气。
麻雀落在枝头,啄洗翅羽。
风中挟着初夏的些许燥热,校门口,卖冰棍的小推车那边隐约传来售卖小奶糕的吆喝声。
吆喝声装在劣质的电子喇叭里,老奶奶念的
每个字都像刚融化开一点的雪糕,黏黏糊糊的,十个字里面听不清八个。
拉着丝,裹着浆。
远方电线杆上,细长线绳随飞鸟的起落而颤晃。
走着走着,池柚忽然小声问:
“书包弄脏了,明天该怎么办呢?”
白鹭洲没回头,语气平淡地说:“等晚上忙完了工作,我帮你洗。”
池柚:“那明天好像……也……干不了……”
白鹭洲:“它干之前,我会每天替你把课本和文具带来学校。”
池柚:“替我带?”
“嗯。”白鹭洲用目光示意了一下自己肩上的成人挎包,“就像现在这样,装在我包里就好。”
“……谢谢您。”
池柚很轻地说。
白鹭洲:“没事,没有很重。”
小学生的课本而已,没几本书。
池柚摇摇头,“不只是谢这个。”
白鹭洲:“嗯?”
池柚窘迫地笑了笑,解释:“如果是以前的班主任老师,他肯定会直接给妈妈打电话的。虽然妈妈是相信我的……但是我懂,妈妈相信我是因为她是我妈妈。班主任老师相信大家的话,是因为大家都那么说,也、也不奇怪,他是……班主任嘛,他要照顾更多的小孩子的,因为班上不止有我一个人……”
虽然池柚口齿不太清晰,也有一点语无伦次,但白鹭洲明白她的意思。
“所以谢谢您,老师。”池柚抬头望着白鹭洲,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您愿意帮我洗书包,还愿意相信我哎。”
“师生之间,这不是应该被感激的事。”白鹭洲淡然道,“帮一个需要被帮的学生,和相信被冤枉的学生,都是一个老师本就需要去做的事情。”
池柚不禁咧开嘴笑,笑容灿烂得可爱,短胳膊不禁在身侧一下一下晃了起来。
白鹭洲看着池柚开心的样子,眼里却有些黯然。
池柚……
她作为一个孩子,本该从大人群体里得到的那部分体谅与理解,就因为她天生基因里不同于常人的那一部分,居然变成了一种奢望、变成了一份得到之后竟会开怀至此的珍贵。
真不知该嗟叹,还是该苦笑呢。
白鹭洲极轻地叹了口气。
池柚听到,也跟着“唉”了一声。
白鹭洲弯了弯唇,问:“你为什么学我?”
池柚:“您是老师,我当然要学您啦。”
白鹭洲:“你什么都要学啊?”
池柚:“对呀,这样长大以后,我就可以长成和老师一样优秀的人了。”
白鹭洲:“你说的‘优秀的人’,指的是什么样的人?”
池柚:“就是……就是能帮助别人、让别人开心起来的人!”
白鹭洲笑了一笑,缓缓说:
“行啊。以后,就成为这样的人吧。”
池柚盯着白鹭洲,眼睛依旧亮亮的。
她忽然很认真地问对方:
“那我以后和妈妈一样学医,当医生,帮好多好多人,救好多好多人,老师您说好不好?”
白鹭洲:“你觉得好就好。”
池柚:“老师您想看见我当医生吗?”
白鹭洲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与画面,“嗯……”她只是轻轻嗯了声,语气模糊,再没表更多的态度。
池柚却笑道:“那好那好,我就当医生啦!”
池柚拽住白鹭洲的袖口,蹦蹦跳跳起来,兔子一样拽着对方向校门口走。白鹭洲被拉着袖子,肩上的书包带与挎包带都不由地往下滑,她一边扶起包带挂回肩头,一边耐心地说“慢一点”。
夕阳落下。
粉橘色的余晖渐渐散去,微暗的暮色里,两个人在林荫小路的尽头向右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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