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饿,你做给自己吃就好。”手掌的顺抚下,勉强自己发出声音,撤步松开了他,林湘不放心地叮嘱:“要聪明一点啊,元宵,以后要多为自己着想。”
点点头,元宵出去了。
他有没有放在心上呢,惆怅地看着元宵钻进厨房,林湘重新打了桶水进来,放下了门闩。
一瓢凉水兜头泼下,林沅睁开了眼睛。
手脚都被粗绳缚着,他并未做无谓的挣扎,只是眼睛动了几动,然后凝向林湘在的位置。
“你来过的,这是我的住处。”见他醒了,林湘开口。
没有说话的气力,林沅只沉沉阖一下眼皮作回应,然后看着她将空瓢扔回桶里,端着个盛满了井水的木盆放在面前。
林湘第一、也是最后一次如此认真地端详他的模样。
看他被水泼湿的绺绺黑发,看他失血过多的惨白面皮,看他额角被她砸出的伤口,看他被血污覆盖的艳丽眼眉。黑、白、红,这本小说的主角美得如此鲜明而岌岌欲坠。颗颗透明水珠仍在他颊上流滚,像凤凰泣出的不详血泪。
把这张脸记在心里,没再说什么,林湘拽着他的衣领,把他一头摁进了水盆。
气泡从盆里冒出来,林沅本能地挣扎着欲摆脱水面,却因为伤势过重,连反抗都显得微乎其微。
手掌盖着他的后脑勺向下摁,林湘盯着被盆里血染红的阵阵波澜。
水液从五窍呛进体内的绝望感沿着手下脑袋的摆动回涌林湘肺腑,她的耳膜似乎又诡异地钵锣齐鸣起来,一个又一个深夜,她都乱挥着十指,带着这些无比明晰的痛苦,沉回梦魇里那个无比幽深的池塘。
“咳、咳咳……”口鼻呛入井水,林沅在水下咳嗽起来,盆里便涌出更深的红色。
……
他要淹死了。
瞳孔紧缩,揪着对方的头发,林湘把林沅拽离那个她夜夜不敢入眠的梦魇。
“咳……咳咳咳……”艰难吐出几口水来,林沅掀开眼皮,乌沉沉的眸子努力锁在她脸上,被洗净的容颜绮艳。
庆幸、后怕、憎恨、怨毒……被她摁着脑袋喝水的林沅眼中什么情绪也没有,让林湘想起了连光也会被吸入其中的黑洞。
“果然啊……落水这种事你根本不在乎,人渣——”咬牙切齿,她抽出那柄寒光凛凛的短刀,“你知道的吧?因为你,我每晚都会从落水的噩梦里惊醒,然后连觉也不敢去睡——”
“你没有一点感觉吧?监视我的人对你汇报过这些吧?”
竹峙说起这些时,他是怎样想的呢?在无水的空气中喘息,听着同乡扬高音调的诘问,林沅思绪飘飞。
哦,那时候,他觉得林湘很……可怜。
没有说出口,林沅仍是一副沉寂的姿容。
“所以,你这种人,想要让你明白被伤害的滋味,除非去死不可——”林湘冷冷而笑。
“杀我…………你…会……疯……”事及生死,林沅终于开了口,话音断续而笃定。
若她对人命的分量看得轻些,早该在暗巷里就一刀把他了结,他本就身负重伤,谁会在意致命的那一刀出于何人之手呢?不,甚至,知道他的故事,林湘连暗巷也不须来,轻易就能借他人之手令她丧命。
她偏要自己背杀人的重量,性子如此偏拗脆弱,怎会不在事后更陷业障呢?
——她会疯。
“谁还在乎?林沅,没关系了——”刀光倒影在她含笑的眼睛里,“每个人都会死,没关系了,林沅,我给你偿命。”
“反正这一世,都是你和我偷来的吧?”
*先写那么多,晚上十点十五才下班欸。睡了。明天下午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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