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个事情,最好尽快完成,并且是一次性中的,一举成功,不然可能性就几乎没有了。
所有沈星再急,没想清楚之前,她也不敢直接跑回去。
她得有个腹稿。
……
不大的正房,秋冬窗纱厚厚的,房内有些昏暗,外面厨房药熬好了,徐容翘首望着正房这边端过来,张合接过了,心里急切又急忙推门掉头把药碗托盘单手捧进去。
屋内瞬间就弥漫开了滚烫浓郁的辛涩苦药味,但甚至没人留意这个。
沈星焦急,在床前低头蹙眉不语。董道登也是,正在来回踱步。邓呈讳徐芳方才没有出去的两人,现在眉头已经打了死结,包括刚出去安排警戒又急匆匆捧着药推门进来的张合。
大家都在拚命地想,焦躁急切的氛围都快凝结成实质了。
最后还是沈星自己先想到一个方向的。
她被董道登突然闯入告知的消息惊得,直接就撑起跳下来的,这民房的脚踏很小,她急切踱了两步踩下底板,冷冰冰的,这才想起自己没穿鞋,身上穿的也是中衣。
董道登虽然年纪大了,有急事,但这也是非常不合适的,并且邓呈讳他们也站在棉帘门外的位置。
她一边蹙眉想着,一边急忙去床尾把不大的衣箱打开,胡乱扯了件外衣出来,董道登邓呈讳等人这时也发现不妥了,急忙背转过身。
董道登一瘸一拐急忙往外间去了,邓呈讳他们也急忙退后。
可沈星扯衣服间,扯到箱底一个包裹在两件衣裳之间的巴掌大些的墨绿色细绒布囊袋子了,“哗啦”一声,啪嗒啪嗒撒了一地的不规则木珠子。
黑褐色的,最大两个指头,最小的拇指大小,幽幽暗香溢散,深沉而宁静的独特贵重木质香味。
这是南海黑奇楠山子沉香木珠,当初她在新平大相珈蓝寺所得,未经打磨,形状各异的十来颗。
前生那人手上的那串。
沈星一直没舍得去打磨它们,一直珍藏在身边,收拾行囊的小太监,见她自从新平那次回来之后,有好几次她都把这个墨绿绒布囊袋特地带上(那是每次都是重要变故,离开后不知会不会再回来),于是就把这个也塞进沈星的行李箱子。
这会儿用力一扯,被包裹在两件衣服之间的墨绿色细绒布袋子就被扯了出来,哗啦吧嗒吧嗒撒了一地。
沈星心里焦急又乱,但她到底是很在意这个袋沉香木珠子的,下意识俯身胡乱去捡,但指尖直达心脏,前生耳鬓厮磨无数次,直到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他在城头给她整理披风领口的时候,她的脖颈和下颌都还触到那串沉香木珠子,唯一有区别的,就是沾了体温和冰冷。
当指尖碰触到沉香木珠那熟悉坚硬但冰凉的触感的时候,她脑海自有意识的,闪电般就触及了前生很重要的那个情景。
那是她和他的诀别,最后一面。
在那个硝烟滚滚,风大又冷的清晨,围城万军集结完毕,正在敌军主帅指挥之下,往庞大城池的方向一步一步开始推进,那黄尘滚滚,在又远又近的地方蒸腾。
城头之上,却一片紧绷的肃杀,隐隐血腥的味道,又沉沉的寂一片,甲兵无数,却只听见旌旗猎猎招展的风声。
她和他站在箭楼之下,城头之上。
他暗金甲胄,艳红帅氅猎猎而飞,站在城头墙垛的前面。
他无声站了很久,只不过只垂眸静静看了不远处兵临城下的大军片刻,却抬目,那双艳丽无匹的凌然丹凤目远眺极远,久久不动。
他对死亡毫无动容,只是那时那刻,远眺的面庞侧颜和眼底却有着沈星当时看不懂的出神。
沈星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他,这人素来都是凌厉的,残酷的,阴郁的,雷厉风行,让人闻风丧胆的。
可那一刻,她可以感受到他平静的表面之下,剧烈的情绪在翻涌,那面庞和丹凤目眼底压着很多她当时根本看不明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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