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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山蹲在地上擦拭乳液,捡玻璃碎片时手指被划出小口,他下意识用嘴含住伤口,结果吃了一嘴护肤品,口腔涩得难受,于是他还是生气起来,非常想就此不管不顾。

周笛窝在沙发里,半边湿发遮住她的脸,看上去蔫蔫的。晏山将买来的饭菜从塑料袋里拿出,周笛只是掀了掀眼皮,象征性吃了几口菜,便把筷子撂下。此前他们因为吃饭的事闹过不愉快,晏山没有时间天天做饭,考虑到周笛不放心外卖,有时便会去楼下买饭菜,周笛对此颇有微词。

晏山再次问周笛饿不饿,周笛赖洋洋地摇头,晏山也全无胃口,进厨房把剩一大半的饭菜全部扔进垃圾桶,扔完他是有些后悔的,但这种抗议没有回头路,路过客厅时周笛不正眼瞧他,全然视他透明。晏山觉得不能再和周笛共处一室,烦躁快要把他压垮了。

永远是这样,母子二人相处的时间久一些,各自都生出许多不痛快,似乎他们心平气和共处的时间是有界限的,界限内他们是母亲与儿子,偶尔能互诉心意,界限外他们是仇敌,彼此厌恶、攻击。

晏山把照顾周笛看作职责,他应该在母亲受伤时陪伴她,因为她很孤独,虽然这种孤独看似是她的自我选择,但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被强迫的,“晏之立夫人”的称呼让她少去多少自我。所以晏山试图忍耐孤独的周笛的次次刁难,他不想承认可他必须承认对周笛的同情,他有选择她却没有,一生只被浪潮推着走。改变不了她只能疏远她,晏山想,他实在应该给周笛请一个护工。

他感到有些无处可去,徘徊在小区门口,看见有小贩在卖草莓,推车上的草莓挤挤攘攘地躺在塑料盒里,草莓是那么鲜艳那么充满生机,阿姨吆喝着晏山买,保证草莓的味道很好,晏山尝了一颗,草莓的籽弹在他的牙齿上,阿姨没有骗人,味道的确很好,晏山喜欢酸甜的水果,相反他讨厌只有甜甜汁水的水果,甜腻的汁水只会齁住他的嗓子。

想起外婆喜欢吃草莓,以前总自己熬制草莓酱,草莓捣碎了放进大锅里慢慢熬煮,满屋子飘荡着草莓的香气,晏山被香气勾引着来到厨房,靠在外婆臂弯里凝视锅里粘稠的红色浆糊翻起白色泡泡,伸出食指蘸一点偷吃,酸得倒牙,一只眼止不住抽搐,外婆笑说她还没有加糖,当然酸。加了白糖就有甜滋滋的味道,抹在烤过的吐司上,又香又响又脆。

外婆喜欢草莓是否跟她喜欢红色有关联,她喜欢买红色的舞裙,在舞厅里旋转时像一朵娇艳的玫瑰,裙摆让她整个人绽放了,外公因此吃她和舞伴的醋,她夸赞舞伴的舞步,外公不屑地摇头说,那个死老头。外婆是一个会享受的老太太,退休工资高,因此不会节俭,喜欢各地跑,也去国外,在名胜古迹前展开她的红色丝巾。她充满活力地度过了七十岁生日,红色头发在宾客的眼里成为她还年轻的象征。红色,外婆拒绝黑白灰一类冷静克制的颜色,晏山觉得幸好有外婆,他遗传了她。

但是恣意的外婆为什么躺进了医院,瘦弱得成为了一捆木柴,针管扎进她细细的青色血管,手背那么多的小孔,她终于是躺进她最不爱的白色世界,她整个地被白色绑架了。

晏山提着一大袋草莓去病房看她,她正在吃午饭,医院的饭菜看起来使人毫无食欲,她也没有食欲地吃,也不是吃,是硬塞,嚼十多下才能艰难把食物累在胃里。她看见草莓,敞开塑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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