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应礼今日的态度,她在他心里的形象似乎有所好转?蹲在角落自闭了半晌,闻丹歌重整旗鼓,决定再接再厉。
只是在那之前,要把手里的汤解决了。
玄凤太滋补,可不能随便送人。闻丹歌在杀鸡时被啄出了心理阴影,不想喝汤,思来想去,府中似乎只有一人符合要求。
她赶着去杀螣蛇取妖丹,足尖一点便到了目的地——一处看着十分齐整,内里却落魄陈旧的小院。这院子既不像下人住的,也不像主人家住的。介于二者之间,住在这的人一定身份微妙。
但闻丹歌并没有这些概念,她只是在打听应礼的一众亲戚时发现他有个弟弟住在这里,秉持着做个好嫂嫂的原则,她时不时会送点东西过来。
今天来的似乎很及时?
见院子门口围了一群下人,趾高气昂气势汹汹,那个衣着单薄的少年则坐在地上止不住颤抖。闻丹歌微蹙眉心,忍耐许久的迎魁剑霎时出鞘,只剑风就挥倒一片。
“半妖之子还真把自己当做主子了?也不看看你的根骨,连最基本的引气入体都不行,还活着做...”领头的下人脏话才骂到一半,整个人突然倒下。少年低垂长发下的眼睫轻轻扇动,知道她又来了。
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神出鬼没,却不带恶意,甚至经常救他于水火,让他在方寸宗的日子好过不少。
但他深知天上不会掉馅饼,一切“善意”都伴随着代价。只是目前,他尚且不知道代价有多大。
随便什么代价都行,他孑然一身,已经没有能被榨取的价值了。
“咳、咳咳...谢谢你。”如往常一般,他避开了她搀扶的手。他虽然身上带伤,但自尊心很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让别人搀扶。
闻丹歌一边用剑替他扫开路上的障碍,一边问:“你的身体比上次更差了,你做了什么?”
少年动作微顿,凌乱但整洁的乌发蹭过她的手臂。虽然行走缓慢,但闻丹歌还是看出他的迟疑,见状便没有继续追问:“算了。这里有一碗补汤,你不嫌弃的话就喝了吧。”
少年和他哥哥一样都是火道,玄凤汤对他而言是极其滋补的药膳。果然,一碗汤下肚,他的脸色都红润起来了。闻丹歌不禁嘴角上扬,状似不经意地问:“我的手艺怎样?”
“是你做的?”他惊奇地问,毫不吝啬自己的赞叹,“很好喝。”
“嗯。”她点点头,本想沉稳些,但在应礼那积攒的挫败感急需宣泄,还是没忍住泄露心情,“炖了两个时辰,没用引火诀,特意用的柴火烧...”
又是这样,一旦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她就会说个没完,像是憋了许久的话对他一吐为快。但少年不反感这种声音,相反,他觉得这种时刻太过温情,就像梦境一样,是这么多年来难得的温情时刻。
一碗热气腾腾的汤,一个饱含善意的人陪在身边。虽然衣衫单薄四壁空白,却不觉深秋寂寞。
他很感激。
“啊,又一不小心说了这么多。”回过神时夜幕已经降临,不知不觉又耽搁了许多时辰,闻丹歌懊恼极了。
少年是很好的听众,不论她说什么都只是静静听着,偶尔附和或者纠错。每次与他共处一室,特别是在应礼那受挫后来找他,心情总是会变好。
她不禁感慨,哥哥和弟弟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但是少年似乎不知道她的身份,偶尔会问一些让人尴尬的问题。比如现在——
“没事的……之前,你说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现在呢?他喜欢上你了吗?”
闻丹歌:“好像、似乎、也许、可能...没有。”
少年“啊”了一声:“可是你都为他做了这么多...换做寻常人早该动心了吧?”
闻丹歌无奈:“他不一样。他是大家族的孩子,锦衣玉食地长大什么都不缺,或许我做的那些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吧。”
他沉默一瞬,继续为她抱不平:“不一样的,不光是价值的问题,你的心意呢?他没有看到你的心意吗?”
生来拥有一切并不是能够忽视甚至蔑视别人心意的理由。况且从她的描述里,他感受不到一丁点来自对方的正面反馈。她究竟是因为什么爱上那个人?
“...很快我就能成功了。他已经开始寻求我的帮助了。”闻丹歌哑然,半晌才吐出这样的结果。虽然应礼的态度有些古怪,但在今天之后起码愿意见她了。
少年的眼神“腾”地亮起来,他是真心为她感到愉悦:“当真?他肯接受你的喜欢了吗?”
“差不多?”顶着这样炽热的目光,闻丹歌实在不想让他失望,罕见地撒了谎。少年眼底的喜悦似乎有一瞬的黯淡,转眼又被笑意填满:“我就说你一定会成功的!”
闻丹歌也笑了:“嗯,借你吉言。到时候,额,请你喝喜酒?”作为新郎的弟弟,他应该会出席吧?果然还是要额外感谢吗……
“好啊。”他答得轻快,心底却是另一番想法。
她如果成婚了,就不能再与他有过多来往。而失去她的庇护后,他必须从方寸宗离开。
毕竟如果再不走,等方寸宗的人发现他的炉鼎体质,他逃也来不及了。
第4章 螣蛇
◎我和贺兰时从小一起长大,她对我来说,就像妹妹一样。◎
方寸宗辖境,无名村。
“阿婆请问,您知道乱葬岗怎么走吗?”
秋雨连绵,让本就狭窄的山间小道泥泞难行。深沉夜色下阴风阵阵,似乎暗含着亡灵的哀嚎。陈阿婆走得心力交瘁,猝不及防听到人声,吓得腿脚一软,险些跌下田埂。
“您当心。”声音近到耳边才听清是个女声,陈阿婆被她扶着站起身,嘴里还提着一口气胆战心惊道:“谢、谢谢女娃子。”
闻丹歌带着斗笠,一身玄衣隐于夜色,整个人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她扶着老人走过最艰险的路段,把问题重复一遍:“您知道乱葬岗怎么走吗?”
陈阿婆那一口气好险没提上来。她颤抖着指了一个方向,忍不住提醒:“女娃子,最近我们这邪门得很,老是莫名其妙死人。这村里啊能跑的都跑了,连我都跑出来了,你怎么、你怎么还要去乱葬岗呢?”
趁老人不注意给她贴了张“平安符”,闻丹歌解释:“您听说过方寸宗吗?我是宗里派来降妖除魔的,您放心,明个你就能回来颐养天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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