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生大义也好、九州太平也罢,他只有一个念头。
就算死,他们也要死在一起。
第92章 绝地谷
◎不安和惊悸一一被抚平,他们在呼啸的谷风和失重的感官里相拥◎
此次启程澹洲, 应落逢明显感到气氛不同。不仅因为杨柳宗将无关人员全部肃清,更突出的是,“地气”变了。
听了他的疑问,闻丹歌解释:“你初通灵根, 正是感受天地五行之气的时候, 一点变化都极为敏感。妖都与澹洲水土不同, 你感到‘地气’变化也正常。”
与他们同行的莫惊春插话:“不过寻常修士不会这么敏感, 应小郎怕是明珠蒙尘许久年,从前的岁月可惜了。”
应落逢眨眨眼,扯了扯闻丹歌的衣袖小声询问:“寻常修士,当真感知不到?”
闻丹歌倾身替他拢了拢外袍, 春寒料峭, 保温的事宜一点也马虎不得。又塞了个手炉到他怀中, 无视莫惊春“我也要一个”的无理诉求, 她道:“你自然和旁人不一样。”
猝不及防被她逮着猛夸一顿的应落逢:“......别、别闹,我是认真的。洗髓之后, 虽然能感到气息流转、整个人轻盈不少。但总有一股朦胧的陌生气息......这也是正常的吗?”
他的母亲是妖族公主,父亲是方寸宗前宗主,按理来说,都并非碌碌之辈,那么他洗髓之后悟性比别人强些似乎理所应当。但应落逢不这么认为, 重活一世的人待什么都小心谨慎,他隐隐能感知到, 自己体内的那股力量并不来自天地浩然。而是一种、一种他熟悉却又的气息。他害怕其中差池, 于是立刻告诉闻丹歌。但她似乎认为这是正常现象, 只叮嘱他这几日勤于打坐吐息, 争取早日完成引气入体。
直到莫惊春出声, 说她当年初入道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他才安下心。
但......为什么莫惊春看他的眼神,带着淡淡的愁绪?
贺兰时所言不假,杨柳宗的人早早把关隘打开,迎接他们入内。应落逢留心过,一路上山林寂静,城镇也冷冷清清,整个澹洲人烟绝迹。
“在下知尤,奉宗主之命,特在此等候三位。”
闻丹歌撤了传送阵,扶应落逢下车。第一件事便是抬头凝视天穹,片刻后,她道:“你们在空中设了北斗阵?”
知尤解释:“是。我宗共派出一百人结阵,各自分布在东南西北四个......”“撤了。”
“什么?”知尤愕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莫惊春复道:“北斗阵所覆盖的范围太大,她擅长引雷之术,你们在,她不好发挥。”
知尤这下听明白了,连忙称“是”。宗主特意吩咐过,这位闻道友是此间唯一的“镇”,法力非凡,一切以她的话为重。虽然准备了许久的布防因为一句话就派不上用场,但知尤不是拎不清的人,很快将这点不愉快抛之脑后。直到闻丹歌再度开口:“你们留了多少人在这里?”
知尤:“不多,包括水路空三面结阵的弟子,拢共只四百余人......”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闻丹歌皱起眉头,语气不解:“不是说了要把人清空吗?为什么还留下四百人?”
“您的意思是,我们全部撤走?”知尤的语气顿时冷硬下来,“澹洲乃我杨柳宗发兴之地,此番撤出百姓已经是极大的退让,你是‘镇’没错,但也不能......”“这位知尤小兄弟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她这个人你可能不知道,平常打起来山都能削平,也不顾忌旁边有没有人。”莫惊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应落逢,“你看,这么多人,也就我们俩个能在她手底下活着,这才带过来。你们跟着,属实遭罪。”
听了莫惊春的话,知尤的脸色这才稍稍好转,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莫惊春心生一计:“不如这样。贵派留下十数人驻扎,照顾一下信件来往。其他人各回各家,该有的功劳却一桩不少。贵派意下如何?”
闻言,知尤表情几经变换,最后十分“勉强”同意了:“莫前辈教训的是,是在下思虑不周了。既然闻道友不喜旁人在场,我们走便是了。”
送走他们后,应落逢若有所思,向莫惊春求证:“他们派这么多人过来,是想当时候功德簿多添几笔吗?”
莫惊春不置可否:“毕竟占了人家的地盘,而且用完后可能...咳,每个百八十年恢复不了,我们就让让人家吧。”
到底是年轻人,没见过闻丹歌疯起来的模样。别说一个澹洲,整个九洲十八境或许都不够她施展拳脚。回忆起她对自己的嘱托,莫惊春怀疑得目光再度落在了闻丹歌身上:她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如果魔族真的像她说的那样不堪一击,又何必带上自己这个保险、又何必要确定澹洲没有闲杂人等。
除非,她没有十足把握保证,意外不会发生。
莫惊春又隐晦地看了眼应落逢,心中暗想:闻丹歌,你又怎么能够保证,闻迎和姬霜的悲剧不会重演。
————
绝地谷,生死崖。
莫惊春已经许久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了,而应落逢更是此前从未踏足。或许前世他来过,那大概是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
闻丹歌走向崖边唯一一棵枯木,毫不留情地拔剑砍过去。莫惊春看得心慌,连忙阻止她:“哎哎哎!好歹是闻迎前辈时期留下的古董,你放尊重点。”
闻丹歌觉得莫名其妙:“你看到了吗?树根的走向。”
“什么......”莫惊春低头看去,顿时止住声息。只见烟尘弥漫中,枯木的树根赫然显现,宛如一只手指向某个地方。
“闻迎将这个结界设定成,出者死,进者生。但进去的方法和方位含糊其辞。上次我来的时候,偶然发现了树根的异状。”
不知道为什么,莫惊春突然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她快速后退几步,笑得勉强:“可是这个树根指的是、是悬崖啊、总不能、总不能让我们跳下去吧?”
安静,诡异的安静。莫惊春深吸一口气转头向应落逢求助,试图让他劝劝这个疯子。然后,他也站到了崖边,衣摆因风而动。
疯了疯了都疯了!
偏偏最疯的那个举着剑转过头问她:“你要一起吗?”
莫惊春咽了咽口水,眼一闭牙一咬,可才站到崖边,脚边一块碎石落下,毫无回音。
应落逢柔声道:“莫前辈,你害怕的话可以留在这。”
瞧瞧,说的什么话,仿佛她莫惊春是什么贪生怕死...她还真就贪生怕死。莫惊春认命地后退几步,席地而坐,朝他们挥了挥手:“你们去罢,我在这看着。”
闻丹歌点点头,临走前退回来在她周围划拉一圈。莫惊春好奇,问:“这是什么东西?”“传送阵。”她答,“如果事情不妙,我会启动它,把你送回妖都。”
莫惊春一顿,半晌,抠抠搜搜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囊,交给应落逢:“我也没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你不嫌弃的话,请收下这个。”
应落逢向她道谢,接着莫惊春便看着他们手牵手跳下悬崖,身影消失不见。
下坠的感觉并不好,四方八面都是风,吹得袍袖猎猎,扑在脸上的分不清是谁的发。忽然,下坠感停滞,他落入一个平稳的怀抱。应落逢睁开眼,入目是早晨才被他折好的衣襟。
不安和惊悸一一被抚平,他们在呼啸的谷风和失重的感官里相拥。闻丹歌低头,问:“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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