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妖娆的晚宴中,熏醉的王公贵族痴如烂泥。它站得如此清明,让她竟分不清鬼与人的界限在何处。
它抬头,看向公主和她的驸马,白如纸的脸上霎那间绽放出邪恶讽刺的笑容。它指尖竖在唇上,笑的弧度却在不断加深。
两人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松开了对方的手。再定睛一看,哪有什么怨鬼,只见一个青年从席间走出,在大殿中央朝皇帝行了个礼。
青年似乎与她和容曜瑞相似年纪。他一身冠带,衣袖翩翩,白净的脸上一派平静从容。
“爱卿之子果真才华出众。这琴乐之道,我见朝堂也少有能与之匹敌的。”皇帝称赞道。
“陛下谬赞,犬子只是搬弄小技而已,岂能与大人们相提并论?”
一个素不相识的中年人也连忙起身,朝堂上回道。
容曜瑞倒是有些愣怔。
“怎么了?”
他听到了她的话,反应过来,自己早已松开了她的手,便再次覆了上去。
“是他们。”
景元琦不解,“他们?”
容曜瑞压低声音,“北归士人。”
她没再出声。青年行了礼就回去自己的座位,面上依旧镇定。他在一众贵族子弟中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慢慢适应他们的言行举止,笑着同周围点头应是。也许因为刚才那场幻境,景元琦总觉得这个人好似在夜里盛开的梨花,从幽冥而来,阴气森森。
建康的江水养育了秦淮的旖旎风光,不知江北的他们又是因何物滋养成人?
景元琦胡思乱想着,而眼前的歌舞依旧令人烟花缭乱。堂上的众人心思各异,那些小孩子看歌舞倒是执着积极,目不转睛盯着那翩然衣袂。
待到宴会结束,二人及随从将回公主第的时候,太子终是按捺不住,追上她,唤道。
“阿姊。”
她知道他终究会喊她的。一个晚上,弟弟对她的目光都避之不及,不愿与之相对。他们从未如此生疏过。
容曜瑞见东宫来此,连忙行礼:“殿下。”
景元琦面朝驸马,摆出一副温和笑容,“你先去车上等我便好。”
见她这么说,容曜瑞有些犹豫,不过还是朝他们行了礼,转身离开了这里。
望着容曜瑞的身影,景令瑰叹息,“阿姊终究与我有壁,今日见驸马,我才领悟。”
景元琦不想让气氛变得苦涩凝滞,打趣道,“驸马终究只是驸马,你不是早知道其中的道理吗?”
“好了,不说这些,阿归何时有空过来?”
景令瑰低头沉吟,犹豫道,“大概过半月。”
她笑了起来,很是促狭地说道,“你可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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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依旧是空旷而凄冷的模样。无月无风,喑哑难眠。他顺着台阶一级一级走上去,再绕过柱子,看向里头忙碌的宫人。
“殿、殿下!”一个宦官见他回来,连忙大声叫了起来。
景令瑰不禁皱眉,“怎么了?”
宦官双手递上一个鸟笼,笼子里是咽了气的鸟。它的身躯小小蜷缩着,安然闭上了眼睛。
“太子啊,是不是这芙蓉鸟的叫声太好听的点?”历经沧桑的帝王的嗓音也是沧桑的,带着永不消散的沙哑。
景令瑰没有再出声,殿里一片死寂,不巧的是不知道哪里有只鸟不时相地叫了几声,在他的耳里甚是好听,应是林子里的几只黄莺的娇啼。而在帝王-也是他的父亲的耳里,却是令人心烦意乱。
“动物终归有命数。移居于此,惊吓而亡,果真胆小不堪。”
景峥冷声嗤道,却是回头看去。
后面跟着一个官员,面貌陌生,见皇帝看着自己,连忙说道,“世间鸟类叫声大抵不过都是一样,只是在山林里,则为空磬音;在寻常人家里,则为乐事音;在明月下,则为寂静音;而在深宫中,那就是靡靡音了。”
帝王笑了,却没有出声夸奖他。太子逐渐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心机之深厚,索性不去猜,立在一旁,身子丝毫没有动摇。
“先前谢公曾夸自家侄儿是芝兰玉树,今日见到吾家太子,颇觉真是皇家子弟的标杆啊,芝兰玉树......应该勘称是凤表龙姿啊。”
太子垂下脸目,“耶耶言重了。”
“不言重,”景峥眼角的皱纹再次显起,接着又说了一句足以震撼他的话:“阿归,你七日后,去京口祭拜先祖吧。”
“儿子年岁尚小,恐不堪此任。”
皇帝重重叹了一口气,“你我父子之间不用如此说话,我主意已定,你就不要推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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