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感觉到姐姐在捻起自己的头发,景令瑰迷惑地喊。
“头发怎么散了?”
“啊?当时我没注意到,大概是被黄柏树枝勾了一下……”
“黄柏?”
“靠近东殿的那里,有一棵黄柏树。”
景元琦低头,找到自己香囊里白色的发带,无奈道:“先用这个把头发扎起来,不然失仪被耶耶听去罚你,我可不管。”
景令瑰有点无措,“阿姊,我不会弄……”
“宫人呢?”
“刚才我让他们全撤下了。”太子仔细看着姐姐的表情,发现姐姐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于是悻悻地说:“阿姊,我自己试试吧。”
太子胡乱地将头发扎起,景元琦实在看不下去,勉为其难地帮他弄整齐了点。然后,他就拉着姐姐离开了湖边,带着景怜真,直奔旁边的宫室。
侍女在帮太子束完发后,景元琦打趣道:“阿归,下次可不能像小时候一样鲁莽咯。”
少年如同黑羽的发丝披散,雪白的发带好像刻意钻进景元琦的眼里,教她竟不舍移开视线。景令瑰回头笑嘻嘻地说道:“阿姊,不会有下一次啦。我躲着那棵树就是了。”
他说罢,看着镜中的自己很是满意。景元琦倒是慢慢清醒了。
少女少年,相互依偎,不曾分离。
姐姐还是他的阿姊,即使她是别人的妻。
只是……那件事要怎么开口提醒阿姊呢。少年仔细凝睇镜中姐姐的背影,她正弯腰和怜真笑语阵阵,他想试着先同那镜中人开口练练胆量,不料刚开口,那两人早已溜过镜面,跌出这幻梦。景令瑰急忙回头,两位皇女正在外面与宫人们交谈着些什么,自然忘记了他。
满室内,似乎还残留着细语的笛声。
——
同长公主成了婚的李公玉难得松口,愿意同一干旧友新朋赴山水之宴。容亘对这位驸马不熟,但也不至于要疏离。李公玉为人良善,少有恶名,即使正要挑点什么不好的,那就是有些温和过头,不善交际。而且这点不好在其妻,更显得他在夫妻相处时只能落于下风。
众人来容家庄园饮宴作乐,水边修禊,酒酣过后便不复来时的衣冠齐整,尽是丑态百出。容曜瑞有些局促,只好求救般地看向同族兄弟,这时候,难免有心人看此局势,刻意出来解围。
容家平时做事行派都难免张扬,此时更不能免俗,而且这是蔑视世俗之时,什么规矩家风能抛尽抛,管不了什么。其中已经有人掀开衣裳散热,一看便知服用了何物。
“郎君可是驸马都尉,容曜瑞?”旁边有人接近了他,问道。
容亘回头一望,那人典型的清谈公子,白帢素袍,笑意未达眼底。
“原来是李兄,失敬失敬。”容亘认出来他是李公玉,连忙回礼。
李公玉本想说些话,可最终又咽了下去。
他衣裳分毫未乱,在此间显得无比端庄,难道又是家风严厉的世家子弟?正当容亘想这是不是与周季萌相同人物的时候,一股自风中、自衣间传来的清香便冲淡了他的思绪,让容亘不得不重新打量身旁这位言笑晏晏的公主驸马。
“近日内子身体不适,府上谢客,于是甚少与曜瑞见面,今日一见,方觉恨晚啊。”李公玉拍拍他的肩膀。
容亘努力回想公主有没有提起她的姐姐姐夫,好像……提之甚少。
他不自觉地有些怨怼,夫妻夫妻,她怎么老是待他若客?
“今日见堇仪,我亦觉相逢甚晚。公主前不久才跟臣说过,近期要去看望姐姐和姐夫呢。”
李公玉听闻他这句话,竟有些不合常理般的欣喜,“那我们等待昌元公主和曜瑞的拜访。”
容亘一瞬觉得有什么超出他的预料。年轻的公子到底不经复杂人事,只是掩去心思,向他作揖,“不日便来叨扰,望公主早日康复。”
李公玉离开的时候依然挺直背脊,只不过步伐略显趔趄,也许是府上有急事罢。
“啊,蔚卿!”容亘望见了树下的周季萌,连忙奔向前去。
周季萌今日未参与他们的酒筵,铺席品酿坐于岸边罢了。桃花之季,春水汛涨,不少人会避着江河溪流,他蔚卿却一反常态。
他捻起一片桃花花瓣,娇红落于他的修长指尖,与他的赭色衣倒是呼应了起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秦淮河河流湍急,席卷了一干落红东流而去,愣怔之间,周季萌手中的一面春容已恍然而逝。
容亘来到他旁边,望着这脉红河,“还是别样风景好看。”
旁边人没有接话,任凭两人之间同时陷入一种不约而同的静默。过了一会,他忽然喃喃问道,“什么...是‘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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