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驶室里换了人。拉开车门的时候,手机响了一声,是电量不足的提示音。  未读的消息有很多,大都是公事,但不算太紧急,他一个也没有回。从头翻到尾又翻回去一遍,直到手机自动关机。  车上有充电线,犹豫了一下,许晟没有充。否则他怕自己会时常忍不住点开。不留希望,就不会失望。四个小时过去了,原本也没有什么希望。  于是,开着车在城里乱晃,爱丁堡并不大,每一条街都似曾相识,熟悉得让他有隐隐的心烦。  最后开上了卡尔顿山。  这座因为火山喷发而形成的小山在爱丁堡的老城区,往北边可以看见海平面,在逐渐暗沉的天幕下,是一种更加幽深的没有终点的蓝色。  已经荒废了两百年都没有完工的苏格兰国家纪念碑周围,满是形形色色的,等着观赏日落的游人。  “许……”  身后有人用很不标准的国文试探地叫他。许晟转过头去,才发现是昨天为他们证婚的那对年轻夫妻。他记得她应该叫Abril,便也点头打了个招呼。  “还以为认错人了。”Abril有些惊喜地笑着对他说,“……你先生呢?”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形容他和顾耀的关系,许晟一怔,这短暂的错愕叫Abril也不由得愣了一下,有些不安道:“……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许晟笑了笑,“他有急事,先走了。”  新婚的配偶,无论因为怎样的原因如此快地分离都显得不那么正常。Abril面上呈现出一丝犹豫来。不想让对方觉得尴尬,许晟于是主动岔开了话题:“是来看日落吗?”  “是啊,这是我们第五次来了。”她点点头。  其实她的英文也不算很流畅,问明她是奥地利人以后,许晟于是换成了德语。  或许是母语更亲切,Abril很快打开了话匣子,她和她丈夫就是在爱丁堡旅行的时候认识的,所以每年都会再回来一次,一直到今年,两个人终于结婚。  对比起Abril的健谈,她的丈夫看上去要腼腆许多,拿着相机一直在拍周围的景色,偶尔听到妻子提到自己的名字,就转过头来笑一下,两人目光相接,总是很甜蜜的。  距离日落还有个把钟头,Abril热情地邀请许晟坐下来同他们一起野餐。他们从山下带了许多甜品和水果来。  “这家的拿破仑还有布朗尼都很好吃,还有蓝莓和树莓也很新鲜。”  许晟谢过她的好意,说自己不太爱吃甜食。  “是男孩子都不太喜欢甜的东西吗?”Abril笑着指了指自己的丈夫,“Ken也不吃甜食。”  “也不一定。”许晟垂下眼,“……他就很喜欢。”  “你先生吗?”听他主动提起,Abril试探地问到。  听许晟嗯了一声,于是又有些好奇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高中同学。”许晟说,“很早就认识了。”  “Sandkastenliebe ?”这个词在德语里是类似两小无猜,竹马的意思。  许晟点点头,Abril流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难怪呢,昨天他急匆匆拉住我们,说希望能替你们证婚。你知道的,一般证婚人很少会邀请陌生人的。可是他说,是和喜欢了十年的人结婚,所以一刻也不能再等了。”  日落前许晟下了山去,其实没有一定要去的地方,只是不想打扰一对新婚的夫妻一起度过进入新身份后的第一个黄昏。  道路两侧的路灯已经亮起了,透过落地窗,能看见一家三口坐在餐厅里晚餐,灯光落在白底金边的盘子上,盛的牛肉派和椰子油烤的蔬菜。穿着斗篷裙的小女孩坐在比自己还要高的餐椅上,笑眯眯地吃着薯条。  许晟不由得也跟着笑了一下,再往前走就看见了一家甜品店,招牌上的字母和Abril带上山的袋子一样。  他犹豫了一下,拐进去,这个点已经没有多少蛋糕了,倒是在结账的柜台旁边,看见有包装好的白巧克力。  曾经有人一颗糖,就被他骗了十年。许晟一度以为是因为自己聪明,后来才明白,只是有人心甘情愿在这段关系中,去做那个蠢人。  可是如果他不愿意了呢?那自己还有什么留住他的资格和余地。  可是许晟最后还是买下了一整盒的白巧。糖果当然不是当年的糖果,只是他们也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们,所以也没有关系。  入夜渐渐起了风,天边不知何时,有云层开始堆积,大概是要下雨。行人匆匆都往家走去,只有许晟,没有方向。  其实再过一条街,就可以到酒店。可是他不想看见空落落的房间,也不想回去。就继续无所事事地游荡。最后沿着皇家一英里,走到了圣吉尔斯大教堂。  哥特风格的穹顶下,四面巨大的玻璃彩绘,在这样将暗未暗的时刻,显得暗淡无光。这个时间已经几乎没有游客了,许晟在一间小小的布道厅坐下。  他看着墙壁上的一处浮雕,是教堂的主保圣人圣吉尔斯怀里,抱着一只小鹿。  传说圣吉尔斯在森林中隐居多年,这只鹿,是唯一陪伴他的伙伴。有一天,鹿被国王的猎人射中,圣吉尔斯就抚摸小鹿,将它的伤口,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伤害能够被转移吗?如果可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也愿意。可是许晟害怕,他已经感受到痛苦了,另外一个人的痛苦,却也并没有被减少分毫。  其实他不应该来这里的,这是苏格兰长老会的礼拜场所。基督新教认为同性恋是有罪的,感情,欲望,统统都是有罪的——许晟无法去评判别人,可至少他,的确是。  圣人会宽恕罪人吗?可他是给予伤害的那个人,有什么资格去痛苦,又靠什么,去奢求宽恕与原谅。  一直不愿意回家的那几年,他信过道,也信过佛,甚至修习过所谓的大光明。道家,佛家都说要苦修,不吃,不喝,不睡,要戒,要舍,要放下,可是释氏都没有因为苦行而悟道,他又凭什么在自我放逐中得到解脱。  佛,道,基督……没有任何一种教义能够解脱他,能够拯救他的从来都只有那一个人,他不敢见的那个人,不能想的那个人,也终于丢掉他的那个人……  他为他高兴,真的。许晟想,他早就应该丢掉,放弃他了。  布道厅的门被人用力推开了。已经过了参观的时间,是来催促他离场的工作人员。  那人尚未开口,许晟坐在原地也没有回头,只说好,马上就走。可是那人并没有因此离开,片刻后,脚步声再次响起,一点点靠近,直到停在了他的面前。  久久的,专注的凝视之下,许晟迟缓地抬起头,看见了顾耀的脸。  怎么会有人十年都不变呢?怎么会有人数十年如一日,用相同的目光看着他呢?  “我回酒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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