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皇帝呢,对她的话没有任何表示,也懒于应付,抬手一摆,就把人打发了。
等人走之后,他才刻意发问:“她说再容她一段时间,是什么意思?”
鲁国夫人道:“容她时间回心转意呀,回心转意了,就愿意从此侍奉陛下了。”
皇帝听后一哂,“愿意侍奉朕?朕为什么非要她侍奉不可?”
原破岩很有他的见解,正了正身子道:“此事关系重大。陛下夺了高家的江山,虽然是承天受命,但总有些前朝遗老百般不服,背后嘀咕正统。这位宝成公主就如一把钥匙,进可打开陛下一统寰宇的前路,退可锁住遗老们的口舌。试想陛下连前朝的公主都收入帐下了,实在是实至名归,还有谁敢不服?”
皇帝若有所思,“后宫至今空空,填进个把无关紧要的人,能够堵住悠悠众口,倒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原破岩说是啊,“陛下先前说,不愿在枕边放刀,其实是多虑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就算给她兵器,她也不敢下手。再说宫中处处都有眼睛盯着她,她哪有造次的机会。”
皇帝似乎被说动了,扬眉问原破岩:“充盈后宫是其次,驯服烈马才令将军快意,你是这个意思吗?”
苏月忙望向原破岩,等着他的回答,结果原破岩这回犹豫了,眨巴着眼睛瞧了瞧
这位好奇的女郎,忽然调转话风问她:“辜娘子,你怎么不吃菜?”
然后三道目光齐刷刷投向她,苏月顿时讪讪,“卑下奉召,不是来吃菜的吧……”说完回过神来,忙起身执壶斟酒,“卑下侍奉贵人们,或是贵人们想听什么曲子,卑下可以为贵人们独奏。卑下会琵琶,还会笛子,贵人们爱听《扬州慢》么?卑下给贵人们吹一曲吧。”
她正想找乐器,皇帝却说不必了,“让你来,是为旁听。你看这位宝成公主桀骜得很,朕以为她三贞九烈,会执拗到底,不想中途要变节。你们都是年轻的女郎,她的心思,想必你能体谅,依你之见,她的话可信吗?”
这个难题让她来解答,分明是想难为她啊。
苏月老实地说:“虽然都是女郎,但心思未必都相通。公主是公主,卑下是乐工,乐工只知道拨弦,不懂公主的家国大义,所以陛下的问题,卑下回答不了。”
皇帝蹙眉瞥了瞥她,“你没听懂朕话里的重点,朕说的是变节。”
变节?他有意提点,别不是暗藏隐喻吧!苏月只得小心翼翼回答:“卑下觉得这不是变节,是审时度势。上吊上了一半被放下来,不论谁,都不敢再来第二回吧。既然不想死,那就得认命,前朝已经不在了,无节可守,作为前朝的公主,为自己的将来好好打算,本也无可厚非。”
皇帝眼里浮起了嘲弄的神色,“照你的意思,可以放心将人收入掖庭吗?”
苏月忙不迭摆手,“卑下可没这么说。”
万一这宝成公主哪天想不开了,真给他来上一刀,那自己岂不是招至无妄之灾,要去填那个血窟窿吗?
总之她是个骑墙的行家,左摇右摆,哪头都没打算沾边。皇帝到底还是有自己的主张,转头对原破岩道:“这个人,朕不会留,你若是对她有意,朕劝你也死了这条心。”
原破岩讶然问:“陛下难道真打算杀了她?”
皇帝垂眼转动手里的琥珀杯,曼声道:“朕不会杀她,留着她,将来自有用处。”
至于什么用处,当然不是闲杂人等能旁听的了。
皇帝又看了苏月一眼,“你还在这里做什么?真打算留下喝两杯?”
苏月如蒙大赦,忙俯身说是,却行退回了队伍里。
后来弦月缓缓地奏,座上宾客饮酒畅谈,气氛很融洽。宝成公主的出现,像断了引线的炮竹,没能炸出一点儿火花来,转头就被抛诸脑后了。
这场宴饮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等到最后一支曲目奏完,乐工们鱼贯退出厅堂,照旧退到后廊上,预备收拾乐器,返回梨园。
这时鲁国夫人赶来,笑着说:“乐师们技艺精湛,这场家宴能办得圆满,多亏了诸位助阵。”边说边吩咐家丞,“给各位预备好赏银,不许有遗漏。”
苏月随众人俯身致谢,直起身时,手腕被鲁国夫人一把拽住了。
鲁国夫人笑得意味深长,“我与娘子一见如故,先前席上就想结交娘子,苦于没有机会。娘子让她们先收拾着,你随我来,我有几句要紧的话,要同娘子细说分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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