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人的狗不露牙,提问得故作冷静,不动声色轻扶镜框,实则咄咄逼人,将少年的感情贬得低幼,劣质,不过脑子,一文不值。
“不是。我会保……”
“我也知道你们是好朋友。但我是小鸦的监护人,我是她亲哥哥。我说清楚了吗?”
好朋友,监护人,亲哥哥。于凪状似不经意在几个名词上加重语气,乐于欣赏对方的不甘,吐出的字冻成冰锥:“你知道该怎么做。”
话说到这份上,辩驳只会显得更狼狈。
和那天一样的恶意目光,令人背后发凉,陆冕恍然明了其来源,拳头握紧又松开,最后什么也没说。巨大的空虚感笼罩了没有她的空间,手腕酸痛无比,他强迫自己继续写检讨,眼珠子死死黏在纸上。
停笔的话,就会下意识去看床,就会再次发觉小鸦已被抱走这一事实。
不愧是她的兄长,泥中隐刺没半点儿回旋余地,陆冕不禁思忖自己于她的价值,好像真也就帮写写检讨而已——还是他惹的祸。
常人在天才身旁难免平庸,他更是私心认为自己在于鸦光辉打下的影子里长大。具体来说,她要比赛他就背包,她拿奖时他在挨批,她心算不超叁秒就能得出答案的题目,他得拿草稿纸老老实实写上好几分钟。就连“鸦鸦学语”环节,他偶尔也会败下阵来。
小学的于鸦指着天上气球:“球外空气压强减少,球内气体体积增大,上升到一定高度,内外压力差超出氢气球的承受限度,气球就会爆炸。”陆冕小鸡啄米式点头,庆幸自己恰好蹲着给她系鞋带,不然对方就能看见他一脸困惑。
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呢,听不懂,厉害又可爱。
她亦只在这种时候发言长且流畅,回归日常对话,不过“困”“饿”“累”“痛”几个字组词造句来回颠转,索幸后来随年岁渐长有所改变,若是愿意费些力气,也能接上话和人聊起来——当然跟他这个跟屁虫聊得挺多,也算偏爱。
回忆肆意冲撞,他写不下去了,转着笔发呆,没了那副嘻嘻哈哈的样儿,又一次暗骂自己愚蠢。从小到大,一直留不住最重要的,永远配不上最渴望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患得患失进退维谷,找不到半点儿值得她喜欢的。说狗都是美言几分,自己这分明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浑浑噩噩耗到半夜,还是忍不住点进聊天框,找不到给她发消息的理由,更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个什么身份:好朋友?舔狗?暧昧对象?被她亲哥冷眼讥讽的愣头青?异想天开的臭老鼠?于他而言表白了还能做朋友就已是种幸福,但贪心总归为人本性,那么软的唇尝过了就当然不可能戒掉。不总说鲜花插在牛粪上?她当鲜花他当牛粪不行吗?
不想分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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