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坐稳,回过眸来时,是一双千疮百孔的眸,像是被刀割过,龟裂不堪。
程亦安毕竟是她养大的,瞧她这摸样,也不好过,
“祖母...”
“你坐...”
程亦安寻来一小锦杌,挨着她膝盖头坐下了。
老太太抚了抚她光洁的额头,怔怔看着,到底是亲自养大的姑娘,养了这么多年也有了感情,
“安安,从你上回放火烧院子,到今日故意逼得苗氏来我跟前闹,我就知道,你应该是听说了什么,是吗?”老太太眼神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
程亦安没有否认,迎上她的视线,“对。”
老太太深深闭上眼,“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了。”
程亦安蹙眉道,“您为什么要瞒我?”
老太太忽然苦笑几声,两颊薄薄的皮肉一扯,连着鬓角的白发也从梳着头油的发髻上钻出来,显得人越发老态龙钟。
“因为我想保护你。”
程亦安明显面带狐疑,
老太太见她不信,无奈地摇了好一会儿的头,
“我适才大可当着大家伙的面坦白真相,可你知道我为何单独留下你?”
程亦安不语。
老太太语重心长道,“因为,这些事一旦被他们知晓,对你不利,对你娘也不利。”
说到此处,老太太再次郑重地看着她,
“安安,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确定要知道吗?”
程亦安心中已有不妙的预感,却是没有丝毫迟疑,
“您告诉我吧,否则我寝食难安。”
“好。”老太太缓缓吁了一口气,垂下眸许久,再次抬眸时,一
时,她母亲已经死了。
程亦安闭着眼问她,
“那我娘的尸身呢,寻到没?”
老太太从帕子里抬起泪眼,摇头道,
“程家出动几百家丁,大肆搜山,崖下深林密布,尸骨无存。”
程亦安一想到自己母亲可能葬身兽腹,心顿时一阵绞痛,猛地拽住老太太的胳膊,哭道,
“一点都没寻到吗?一片衣角都没有吗?”
当然寻到了一片衣角,却在那个人手中,老太太只得道,
“没有,现场只发觉一些血迹,再无旁的痕迹。”
程亦安忽然天真地想,她都能重活一回,娘亲有没有可能被人救下,还活着呢,只是一想起十七年过去了,娘亲若真在世也该寻来了,又是心若死灰。
“所以,我愧疚于心,一直想着如何弥补你,遂仔仔细细教养你长大。”
这就解释出为何她比其他姐妹受宠。
屋子里忽然静极了,祖孙俩一个枯坐在榻上,一个失神地盯着面前的虚空,久久无言。
程亦安很不想去问那个人是谁,起身走到门口,终究是折了回来,逆着光开口,
“他是谁?是大伯父还是三叔?”
兼祧自然是让程明祐的亲兄弟兼祧。
难怪老太太不敢声张,此事一旦宣扬出去,四房会乱套。
这回老太太干枯着眼,凝望她,目带恳求,
“孩子,别问了,问了对谁都不好。”
“你永远记住,你是二房的嫡长女,是你父亲和母亲的女儿,这是宗法所认,是族老们都认可的,你的生父是谁,已无关紧要了,兼祧自古有之,哪怕程明祐也否认不了你的身份,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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