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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个月,新娘子就进门了。结婚前一天,隔壁婶子来给郑隽明剪头发,跟他说:“明天那么多人,你看好了弟弟,来得人多,也杂,可看好了小榆圈儿。”

“嗯。”镜子里,半大的小孩儿目光沉静。赵婶子瞧着他,总感觉是小孩皮里钻了个大人的芯子似的,村里的同龄孩子,都皮得像个猴儿,哪个像这个,老神在在的,心思从来不外露。

就说这后妈进门,你甚至看不出小孩心里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亲妈死了一年多,爹就再娶,赵婶子可怜他和小榆圈儿两个娃,不自觉地叹气。

“婶子。”小隽明眼仁黢黑,看不透琢磨什么,“你家孙子昨天抓周了?”

提起小孙子,赵婶子脸上露出笑容,“是啊,他爷爷给他摆了一炕的东西,结果,小孩儿一把就抓着字典不放手了,把他爷爷乐得啊,说是以后肯定学习好,适合做学问。”

“小榆圈儿那时候抓了个什么?”赵婶子随口一问,突然想起孩子妈生完孩子就一直病,郑家忙着治病,恐怕都没那个闲功夫给小的抓周。

想到这,赵婶子又一阵长吁短叹。郑隽明倒是没什么反应,问:“抓周都放什么?”

“那可多了,钢笔、钱啊、他叔叔的大哥大,还有——”赵婶子用海绵扫他脖子后面的碎发,回想道:“还有他爸厂子的印章,其实用不了放那么多,他爷爷非得这个也放、那个也放,最后摆了一炕……”

“好了。”赵婶子让他看镜子,“利索不,啊呀小隽明长得真俊,这高鼻子浓眉毛的,嘴唇儿也立整,眼睛随你妈妈,眼仁黑,看看这睫毛密得,长大了准俊得不得了。”

郑隽明被一顿夸,只是抿了抿嘴唇,然后到厨房里端出盆红薯,赵婶子不要,“就剪个头发,小隽明你留着自己吃。”郑隽明举着盆不动,最后赵婶子没法儿,收下了。

郑家一共有两间房,东间屋西间屋,东间大,亲戚们一起帮着收拾收拾贴上红喜字,权当新房。

新郎去接新娘子,院子里的人也没闲着,闹腾着放炮、玩牌,分烟散红包,郑隽明不和大人们折腾,今天就和弟弟待在西间屋。

赵婶子一开始在屋里陪着他们,后来被人叫走,屋里就剩下两个小的。

郑榆还太小,不知道大人们干什么,有好事儿的人,逗他:“小榆圈儿,有新妈妈了高兴吗?”郑榆只知道闷着头往哥的怀里钻。

“坐好。”郑隽明把他放在炕中间,开始摆书本、粉笔、木头尺子、铅笔,不像别人家摆得那么讲究,都是些他能找着的最普通的物件儿。

“别人家小孩一岁就抓周,你都快两岁了。”郑隽明也不管郑榆能不能听懂,认真地说:“虽然咱们没妈了,但是别的小孩怎么着你也得怎么着。”

郑榆哪懂啊,一个劲儿地想往外爬。郑隽明皱着眉毛制止,把一本旧的《十月》杂志拽到他眼前。

小郑榆被哥哥的手指吸引,不爬了,摸杂志的封面,郑隽明眼神缓了缓,结果郑榆咻一下,连犹豫都不带犹豫地就把杂志丢到地上。

郑隽明捡起杂志,卷起来敲他的脑袋,“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抓。”

他把郑榆身后的东西都摆到面前来,坐在炕沿儿上,让他重新来。

就在这时候,屋外一阵骚动,紧接着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起来,“新娘子进门咯——”

人们在喊,郑隽明抬头看他爸抱着穿红裙子的女人进院,两人的头上都是彩色的丝丝,笑得很开心。

旁边接亲的、凑热闹的,大家都笑得很开心,因为这是喜事,喜事就是应当喜气洋洋、乐乐呵呵的。

可郑隽明的嘴角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他们都说可怜他可怜弟弟,自作主张地就肯定他们需要妈妈,非得要找一个新妈妈才行。

我又不是没有妈,谁也不是孙猴子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郑隽明心里想,妈妈全世界只有一个,死了也是我妈。哪分什么新的还是旧的。

鞭炮连着放了两挂,在震耳的爆竹声响里,郑隽明的手指头被攥住了,他低头一看,郑榆这个傻瓜什么都没抓,竟然爬过来抓他。

郑隽明推他的脑门,“让你抓周,你抓我干什么。”

郑榆被推得人仰马翻,又很快爬起,膝行过来,跪在哥哥面前,小小的手掌心,只能抓得住哥哥的一根手指头。

郑隽明看着他什么都不懂的眼,听着外面接亲的热闹,爸声音洪亮地张罗着众人吃席。

多稀罕,院子里摆酒席的地方一年前摆着棺材。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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