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孟吟洗完出来,双腿打颤,走路七扭八拐,像极了刚化成人形的蛇妖,只能依着门框,梳理着打结着发尾。
她漫不经心一抬眼,轻微怔住,原来夜已经过去了。
天际划拉出一抹鱼肚白,没热气的弦月融进白雾里,被蚕食殆尽,连床边的两盏台灯透出的微光都显得有气无力。
窗子开了道极小的口,晨雾中清甜的雨丝卷着泥土芬芳沁润鼻腔,冲淡了屋内原本腥靡的交合气息。
沉谕之换上了一套干净的床品,偏暗的烟灰色磨毛,看着和朦胧阴霾的天色很搭,和他本人的气质更搭,可阴可柔。
他躺在床的右侧,自然而然将靠近窗户的另一侧留给她。
沉孟吟停下手中的动作,抱着手晃神了几秒。
他大概是第一个留意到不管住在哪个房间,她都会睡在靠窗的位置。
听到她出来,他放下手中的《西西弗神话》,露出一对澄静又深邃的眼睛,在这股没热气的雾气中显得神采奕奕,笑得温柔,棱角也温柔。
他拍了下身侧的空位,柔声说道,“过来躺下,我帮你梳。”
一副柔善可欺的煮夫模样,和刚才兽性大发的样子对不上号,和他刚回国的时候更是判若两人。
沉孟吟龇牙咧嘴爬上床,四肢不听使唤,几乎是匍匐着才勉强爬到床中央,又想骂他了,伸出两根手指,在他腰间捏了一圈,可惜计划失败,硬邦邦的肌肉倒是硌得她手指生疼。
她把梳子丢给他,而后就软体动物般趴在他胸口,懒得动弹了。
沉谕之拉过被子将她盖了个严实,梳完这半边,扶住她的头又偏向另一侧,动作略显生疏,但起伏时刻保持着轻柔不拉扯到头皮。
换了个角度,沉孟吟面朝向他,睁开一只眼睛,目光恰好锁定在他小心翼翼和发尾缠斗的认真画面。
他好像什么都会,小到做饭打扫,大到赚钱娱乐...
她忽然萌生出有一种错觉,或许阴湿狠辣才是他的面具,底色温柔反而是他的本色。
有人喜欢扮乖,自然就有人喜欢扮狠,怪不得,他们和而不同。
明明刚才做得那么狠,可当下沉孟吟神志清明,累但不困,享受他的独家服务同时,正好让他兑现承诺,“交代吧,为什么赶回来。”
她以为沉谕之大概又会端出晦涩的理论搪塞她,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占有欲。
但沉谕之却想好了坦承,“我第一次暴力闯进老头的书房就是因为听到你的哭声,我在门外问你有没有事,你回答说没有,但我还是没考虑后果闯了进去。”
沉孟吟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那是她在进入沉家小心翼翼苟活了一阵后,差点因为过度自信而万劫不复的第一次尝试。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什么地下室的纯金牢笼,也不知道另一个牢笼里关着受尽凌辱的施雯。
她还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天真,一心只想利用密钥帮爸妈报仇,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顺便旁敲侧击追问阿芸的下落。
聪明反被聪明误,那天她偷偷潜入书房的小算盘落空,还惹怒了正被林清平威胁的沉老爷子。
老爷子一改人前温和仁善的慈父模样,锁上门,在书房对她拳脚相向,还拿拐杖打她。
如果不是因为沉谕之恰好经过起疑询问,又暴力踹门闯入,她怕是身上早就没一处好地,当场被打死都有可能。
也是那天之后,老爷子发现了沉谕之对她的情愫,为她多添了一份存在的价值。
沉孟吟撑起半幅身子,扶住他的小臂,问他,“那时候为什么这么冲动?没想过后果么?”
沉谕之抚上她的脸颊,因往昔而泛起的冷意还藏在眸底,心里偏又是柔软一片,声音放缓了几分,“那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想确定你没事,什么后果都无所谓。”
沉孟吟垂下眼睛,细算了算,“那时候...我们才认识几个月吧?”
“你对我一见钟情?”她拧着眉调侃道,“可是我跟你分享书里的东西,你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
沉谕之视线装忙,挪向窗外,眼睑下浮过若有似无的红晕,没急着否认,只是换了个更婉转的说法,“要是讨厌你,还会每次不管是大清早还是半夜,都认真听你讲那么久?”
这是他的小秘密,原本也没什么好丢人的,但这么快被她识破了当年的高冷都是伪装,就会被慢慢翻出更多旧账,难免有些心虚。
沉孟吟目光流盼,转着调哦了声,伸出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你居然可以又腹黑又纯情...不得了...真是一朵大大的奇葩。”
沉谕之皱着眉,无奈地望向她,一脸求放过。
沉孟吟探身过去,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下,“谢谢。”
这个道谢的方式对某人十分受用,沉谕之眉头舒展,嘴角弯了弯,回到原始的问题,反问,“所以知道我为什么今天会回来了?”
沉孟吟点点头,扯开嘴角,回赠一个假笑,“那也不能抵消你今天折腾过头的罪,还是要扣分。”
沉谕之轻笑了声,能拿她怎么办。
她就是这么难伺候又记恨的小猫,得理不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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