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高叁毕业离校前,四中都会办一场晚会——用以送行的,毕业晚会。
晚会流程没什么特别的。待月落繁星满天,主持人先登台演讲一番,然后各类节目依次上场。全校师生拿着小零食小板凳在台下观看,等演出结束,再带着自己的垃圾和板凳各回各家。
节目报名在晚会开始前一个月。
那时候,照片还没在学校里散播开。
上次的运动会令谢姝妤些许敞开了心扉,于是今年的晚会,她也报了名。
——谢翎之毕竟要走了,回想相恋这一年,在感情上似乎一直是他在主动,即使面对她消极的回避,热情也不曾减灭半分。
谢姝妤准备大胆一次,在这象征离别的时刻,当着所有人的面,回馈他一场含蓄、热忱、而又隆重盛大的告白。
她报的节目是小提琴独奏。曲目是舒伯特的《小夜曲》。
自从六年前发生那件事,她已经许久没碰过小提琴。但是,这一封“情书”,她想亲手奏给谢翎之听。
六年没拉小提琴,难免有些手生,谢姝妤把小提琴取去了闫阿姨家,每晚都练上半个小时,放假时也会带回老爸家,让谢翎之陪着她练。
那些个暖阳明媚的午后,她就坐在窗边,擦琴,调弦,涂香,摆谱,然后对着书满乐律的琴谱,徐徐地拉动琴弓。偏一偏眸,就能看见半卧在床上的谢翎之,他单手支颐,笑盈盈望着她。
在他那儿练琴的时候,效率格外低下。
谢姝妤总是忍不住偷瞄谢翎之,谢翎之也一直歪头盯着她看。视线交汇,他就翘唇一笑,什么都不说,上挑的眼尾却饱含旖旎风情,胜却千百句甜言蜜语。
这种时候总有一种心照不宣的认知,谁先移开眼,谁就输了。
谢姝妤于是也盯他,不肯服,哪怕旋律已经不知不觉地断开,心跳也乱了套。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们勾缠的视线间暗潮涌动,被他流转的眸光挑拨着,犹如她调节弦音般,拨弄出缱绻暧昧、而又悄无声息的情调。
静悄悄的,让她能够清晰听到胸腔深处的怦怦跳响。
最后往往还是谢姝妤落败。她装傻充愣地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续上旋律,借着乐声掩盖心跳,在琴弦飘起的松香中,低下微微羞红的脸颊。
那段时间,谢姝妤无比期盼登场演奏的那一天。
她觉得,这或许是她这十七年来做过的最大胆、也最勇敢的决定。
然而这首小夜曲,最终也没能陪她一同登台。
她和谢翎之的恋情……乱伦的秘密,在校园里曝光时,距离晚会还有半个月。
谢姝妤每天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不敢抬头,不敢露面,不敢站在阳光下。她无数次犹豫要不要放弃晚会的表演,后来还是选择了上台。
做决定的那天,也是她骗谢翎之,自己变心了的那天。
次日,她就联系班委,修改了演出节目。
从小提琴独奏,变为个人独唱。
演唱的歌曲是《Kamin》。
定下这个曲目时,谢姝妤心想,人果然不能把话说得太绝。
明明还有更大胆的决定接踵而来。
“我听懂了那首歌的歌词。”谢翎之低哑地说,“那还是你第一次上台唱歌,很好听……你是唱给我听的,对吧?你想告诉我你坚持不下去了,不想和我继续了——”
“你没懂。”谢姝妤打断他,音量幽微得如同自言自语,眼眶蓄满潮热,“……你没懂。”
当她站在台上时,台下皆寂,一双双望向她的眼睛中,审视掺着好奇。
谢姝妤开始庆幸自己放弃了小提琴演奏,不然这会儿,拿麦克风都发软发抖的手根本没法端稳琴弓。
她一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丑。
谢姝妤收拢五指,握着麦克风,抵到唇边,随伴奏乐响而启唇低唱:
“В камине в шесть утра”
(凌晨六点在壁炉里)
“Фотография твоя”
(残余你的照片)
“Горят воспоминания”
(燃烧着关于你)
“О тебе”
(的回忆)
“У камина в шесть утра”
(凌晨六点在壁炉旁)
“Разбитая душа”
(破碎不堪的灵魂)
“И все твои обещания”
(还有你所有的承诺)
“Пустота”
(消失殆尽)
“В камине в шесть утра”
(凌晨六点在壁炉里)
“Твой маяк подарил мне боль”
(你的光芒使我感到伤痛)
“Устал я жить все обиды тая”
(我已经厌倦了掩饰自己的伤疤)
“Уходи, за собой закрой”
(离开吧,不要回首)
“Сколько бы я ни просил,Ну ты же знала”
(无论怎么苦苦哀求,你也一定深知)
“Что меня теряла”
(你已经失去了我)
“Я босиком по стеклам,Бегал так упрямо”
(我赤脚在玻璃上,固执地奔跑着)
“Если бы не твой милый голосок”
(如果不是因为你甜蜜的呼唤)
“Я бы упал сделав последний вздох”
(我会奔跑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И звезды мирно падали Как будто для меня”
(——所有的星星都温柔地坠落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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