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将我拉着坐到她身旁,执起手边那把雕刻着海笙的木梳,像儿时一般为我篦起额角的碎发,细密的木齿紧贴着头皮缓缓划过。
我从前只觉得母后的双手柔若无骨,温软纤细,未曾想今日竟察觉出一丝怅然的寒意来,森森然顺着发丝攀爬,我只感觉颈后的汗毛莫名立了起来,连带着自己心中也多了一抹黯沉。
“缘起而聚,缘落而散,世间常理如此又岂是你我之力可以改变的?海棠原是无心之失,它既不知错处,你又何故有心责之,平白断送了它的生路呢?”母后的声音一如往常般柔和温暖,然而此刻在我耳中却是平添了几分克制与隐忍,刺痛异常。
是啊,无心之失何故有心责之,可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若任由那海棠恣意生长,总有一日海笙便会因她衰败,岂非是错?
“若是有意为之,当断不断,又当如何?”我下意识问出了口。
此话一出,我便知晓自己犯了大错,无心之过尚可免于谴责,倘若是有意为之,岂非要冒天下之大不违?
母后执梳的双手一震,继而僵在了我的鬓角,寒意更甚,末了便开始颤抖。
10.“海笙凋零之时。”
“你说……什么?”母后的嗓音带了些喑哑,半晌后复又启唇,声音里满是讶然,“你……你莫不是……”
母后虽仍在颤抖,却镇定了许多,我不敢抬头,更不敢回首去望母后,可我心中知晓,母后此刻眼中定然是充满了痛苦,一如我醉酒那日,纷纷暮雪飘落的时候。
我从未对母后明说心中所思所想,不过轻描淡写一句,她便可精准地将此事猜出了个七八分,蓦然被人洞穿了一切,如扒皮抽筋般将我的面子里子一齐都剥了个干净,面皮上有些火辣辣的。
母后埋头似是笑了一声,只是这一声有些发闷,末了还带上些无可奈何的意味:“罢了,罢了……”
自我记事起,母后向来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无悲无喜模样,甚至连睫毛都不会多颤上几颤,然而此刻,她却在我面前显出这等柔弱的姿态。
“母后,我……”话说一半,我喉间作痒轻咳了一声,待欲再度开口时,却见母后抬头望着我。
她一双眼莫测地将我凝视,里头蕴了难舍与不忍,双眸里似有水汽氤氲缭绕,见此状,后半句话我是万万说不下去了。
“罢了。”母后将梳子放下,眼中明灭过几番,终了还是将眼中的情愫尽数压制下去,纵然她缓着声音,可我仍听出了她隐忍的克制,“我有些乏了,你……且先回去罢。”
“不,母后,我不走。”我深吸了口气,凛冬的凉气瞬间侵入肺腑,在我的胸腔里横冲直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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