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耸耸鼻尖闻到飘起来的沉香,从一沓沓账本间抬起头。
夫人看着她。被夫人用那对细长的、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每次都好似被钩子给勾住。
“难怪男子喜欢‘红袖添香’。”夫人说,“从前在上京,你是不是就是这样伺候老爷的?”
她琢磨夫人话语里的意思,不知是否有讽刺之意,因此只是小声道:“老爷他不曾带我进过书房……平时磨墨,都是胡总管做的。”
“胡总管?哦,你是说小右。”夫人解释道,“张府里的大管家也是‘胡总管’。”
“二人可是一族兄弟?”
“差不多。大家一般称老爷身边的做‘胡右’,张府里头的‘胡左’。”
“贱妾记下了。”螽羽一边如此回答,一边心中感到疑惑,不明白夫人何以要说“差不多”。难不成是不是兄弟也会说不定么?
夫人则又已经把话绕回去:“我瞧着你是很通文房之趣的样子嘛。哈哈,看来我还是比祐海有眼光多了!……我是说,看来我比老爷先发现你的一样长处了,你以后也要这么伺候老爷文墨才是。”
接着夫人支使她去取琴来弹奏几曲。
螽羽往外走时,听到夫人在向端茶水来的东东炫耀:“你看,蝈蝈儿选的炉子、点的沉香多好,你们也都学学!”
螽羽许久不曾被夸赞过了,心里涌出些暖意。
取了琴来几曲弹罢,到夫人的宵夜时间了。
夫人三不五时要吃宵夜,也不忌讳吃什么,想到什么就叫做什么,胃口很好,有时候晚上竟能吃得下整只烤鸡。
夫人让东东去拿柿饼过来分着吃。东东听了便笑:“太太每回一次就吃三四个,一大箩筐早吃完了。要不,我再叫阿七送一筐来?”
“你叫?怎么要你去叫呀?差小厮去说一声不就好了?”夫人笑着说。
“我的好太太,奴家本来就与岩下村住得近,想着讨个假回去一趟罢了。”
“行吧,那你回去吧 。”
螽羽起初有些不明白夫人这黏糊糊的语气的意思。
但看见东东微红着脸走出去,心中忽然一动,猜到了几分。
那天晚上,螽羽做了个梦。
一开始,梦里她坐在揽月楼的高楼上,支着头望着窗外人流稠密、层台累榭的京城盛景。
看得久了,便不觉得京城有多么大,似乎也只是装在四方城墙里的盆景而已。
可她却连这盆景之内的一粒砂屑也撼动不得。
不知不觉间,一股桂花的香气萦绕鼻尖。她身后的门被打开,张祐海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仆人,仆人抬着一只大花盆,盆里正是一棵桂花树。
在北方,桂花树是极其罕见的。因着她在把玩张祐海随身所携香囊时多问了几句,张祐海就为她买来了活着的、盛开的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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