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已被刀剑破开,只剩下半截。沈睿宁曲指一弹,一道劲风又将车帘切下一片,但是车里却毫无动静。
她这才小心地俯身望向车内,便看到一具被长剑贯穿的护卫尸体,以及一位侧倒在座塌上的男子。
男子呼吸微弱,手掌还有几丝温度,想必这位便是任务中“马车内的客人”了吧。
与那些护卫和黑衣刺客不同,这位“客人”穿着一身月白锦袍,衣襟上染着大片的血渍,长发用一根乌木簪束着,已经有些散乱,几捋鬓发被冷汗打湿,贴在他苍白的面颊上。
他眼上敷着一根白绸,面色苍白,瘦削的下颚向上扬起,牵扯出脖颈上的经脉线条。
真是一副将碎的俊美躯壳啊。
沈睿宁在心里叹了一句。而那根白绸,正是符合任务中对那位客人的特征描述。
她伸手探向男子颈脉,顺便输了两道真气进去。
“公子?”她柔声唤道。
没动静。
她上手捏了捏他的脸:“公子?”
还是没动静。
沈睿宁直起身,有些无奈。
以他的状态,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更不可能自己走出山林。
看来只能先把他背出去了,更何况,此地不宜久留。
作为一位从一岁就开始跟着爹娘舞刀弄棒的女子,对于沈睿宁来说,把这位清俊瘦削的公子扛回去藏起来并没有太大难度。
难度在于“安全”地扛回去。
几个起落,山中雀鸟惊飞,林木摇晃,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沈睿宁便扛着男子停在山脚下的一处木屋前,木屋十分粗简,烟囱里升着几丝薄烟,屋后拴着一匹毛发枯燥的老马,还有一副拉货的车架。
沈睿宁熟门熟路地推开木门,将男子放在铺着稻草的床榻上,转身走进内屋去烧热水。
木屋之外,不过三息的功夫,十几名黑衣人无声地落在了周围。
屋内响着轻轻水声,为首那人听了片刻,便抬手一挥,几名黑衣人身形掠起飞入木屋之中。
屋内水声停歇,响起“嘭嘭”“呛呛”的撞击声,接着是筋骨扭断的“咔嚓”声,痛苦的惨叫声,最后那几人的身体同时从屋内飞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黑衣人们还没来及低头去看自己的同伴,一个身影已从屋内掠出,那人身形极快,如同残影一般在黑衣人之间穿梭游走,手中软剑如同吐信的灵蛇,灵蛇吐信,嘶嘶带血。
每个人的咽喉都是那灵蛇的猎物,灵蛇信子收起时,一道道血线才从那些人的脖颈处喷溅而出。阳光之下,如烈焰娇花。
一剑绝杀。
可是杀招有多狠,消耗就有多大,就会有所反噬。
“该死……”沈睿宁按住发抖的右手,暗暗咒骂了一声。身后那些黑衣人接二连三栽倒下去,再无声息。
这绝杀一剑果不其然牵动了她身上难愈的内伤。
她本不该出这一招,但是与这十几个黑衣人过多消耗,便会更加得不偿失。
她想,确实不该接这个活……
黄昏时分,北都城内。
一匹毛发枯燥的老马拉着一车干柴药草等货物停在了一家医馆门前。
穿着粗布麻衣的赶车人把一车货物搬进医馆,然后赶着车离开。
片刻过后,这名赶车人的身影出现在了一条无人的巷子里,她在巷间左转右转,最后纵身越过一道院墙,无声地落在了刚刚那座医馆的院中。
干柴药草还堆在院子的角落,藏在干草中的那名男子还没醒,垂着头靠在柴草上。
沈睿宁终于松了口气,她卸掉脸上的伪装,脱掉身上的粗布麻衣塞入干草垛,伸手在男子的风府穴上拂过。
男子突然动了动,然后是几声轻咳,之后咳得越来越厉害,最后一口鲜血直接喷出口,刚好喷在正要俯身看他的沈睿宁身上。
沈睿宁僵住,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里衣……
她真的不该接这个活!
但是人都救回来了,还费了这么大的劲,看在可以换续命丹药的份儿上,还可以忍……
沈睿宁在心里叹了口气,拿捏起声线。
“公子,你怎么了公子?你还好吗公子?”她柔声惊呼,俯身去探对方的腕脉。
对方明显身形一滞。
“你是谁?”
他声音很沉,也很虚弱,连想抽回手的动作都那么绵软。
呵,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沈睿宁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我是这家医馆的大夫。”沈睿宁声音里带着担忧,“我进山采药时救了你,你之前一直昏迷着,可还记得这些?”
沈睿宁的手在袖中扣上匕首。对方身份不明,就算看上去像个读书人,可是万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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