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这时候的许青禾几乎从来不会拒绝自己的命令。
不管是让她去干家务,还是在学校里让她给自己跑腿,许青禾总是顺从地服从她的一切安排,就像现在这样,低垂着眉眼,温顺得仿佛一个不知反抗的娃娃。
这和十年后的那个充满攻击性的许青禾简直判若两人。
多少有些心虚地看着面前的女孩,视线在许青禾手臂上新换的洁净纱布上梭巡两圈,宋冉在脑海中迅速回忆起一幕幕陈年往事——她对许青禾的羞辱、她默许旁人对她的霸凌、以及那件几乎要毁了她们两个人的恶性事件。
“许青禾,”她突然开口,说出的是她自己都没想到的话,“我是个坏人吗?”
许青禾的肩膀猛地颤了一下。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抬起头,黑色的瞳仁平静如一滩死水。
死水泛起了涟漪。
一丝光芒倏然从她浓黑的眼底划过,许青禾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也许是控诉吧。
自嘲地想着,宋冉歪了歪头,静静等待着来自许青禾的答案,但许青禾接着就闭紧了嘴,双眼中刚刚升起的微弱光芒也如被雨水打湿的星火般黯淡下去。
她什么也没说,又好像说明了一切。
这个骄横的大小姐给她带来了无数的创伤,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宋冉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坏种。
但这些话不应该从自己的口中说出。
哪怕全世界的人都恨不能将宋冉钉死在十字架上,这话都不该由自己说出口。
眼睫轻扇,许青禾将心底复杂的情感全部藏下,垂头站在门口安静等待着。
在宋冉的记忆里,自从十五岁以后,她和许青禾就鲜少有能心平气和对话的时候,所以面对这时候的冷场,倒也不在意,转头便先回房间洗漱了。
半个小时后,宋冉用过早餐,悠然回到门口,见许青禾仍然像个木头般站在门边,脸上的表情绷得僵硬,心中便有些想叹气。
很久以前,忘了具体是什么时候,宋冉曾经戏弄许青禾,故意骗她有司机送,但其实是想看她迟到挨骂。
这样的戏弄她以前做过几次,有时是故意将许青禾的书包藏起来,有时则是在她即将出门前故意弄脏她的衣服。
不过这些孩子般的恶作剧做过几次后,宋冉就失去了兴趣,大部分的时间里,她其实不太想搭理许青禾,如果不是许青禾不知好歹地非要接近魏昭,煽动她的妒忌心,事情本来也不会失控到那种地步。
她的失控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咎于许青禾。
如果不是许青禾要赖在她家,如果不是她在明知宋*冉喜欢魏昭的情况下还要故意接近魏昭。
如果不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要煽动宋冉的妒忌心。
事情本来不至于失控到那种地步。
暗暗想着这些心事,宋冉坐上轿车的后座。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茉莉香气,因为厌恶每次上车时周围难闻的皮革味,司机每次来接她前都会提前将车内喷上空气清新剂,所以尽管不喷香水,宋冉的身上也经常会带着点花香。
只是那味道很淡,除非靠得极近、极近,否则旁人根本不会察觉。
可一旦察觉,就会让人上瘾。
隔着一人宽的座位,许青禾的眼底微微发热,她悄悄地打量起靠在窗边闭眼补觉的宋冉,心中几次涌起想要坐到她身边的冲动,都被她用力扎进掌心肉里的指甲尖给逼退了。
宋冉很明显地和以前不一样了。
尽管那种变化微弱得几乎不足以被任何人察觉,可许青禾还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她很想伸手碰一碰宋冉,哪怕只是她的一片衣袖也好,哪怕宋冉在反应过来后会一脸厌恶地将她的手用力打落……
“许青禾。”
寂静的空间里,宋冉的声音响得突兀。
许青禾瞬间收回视线,紧握成拳的手也松开了,所以当宋冉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一个仿佛恨不能和她隔开八百米远的许青禾。
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模样,宋冉突然觉得好笑。
许青禾啊,上一辈子,你可是有手段将我逼到自杀的人,你怕什么呢?
“你喜欢魏昭吗?”
嘴里轻松地问着,宋冉用手支着下巴,转头看向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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