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冉不想让许青禾受这样的委屈,哪怕她日日夜夜都无法摆脱沉重的心理负担,也不想就这样用遗忘逃避一切。
许青禾叹息了一声。
“我能和她通话吗?就十分钟。”
她知道宋冉在顾虑什么,如果这世上有谁能劝服宋冉,这个人只能是她。
周祈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她知道自己就一外人,这种事儿还得她们小情侣自己商量,很痛快地答应了。
“我明天去医院,等见到宋冉给你打电话。”
“好。”
周祈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刚过九点,周祈一个人开车来到四方市精神卫生中心。
魏青乔知道她最近在忙什么,虽说看着自己老婆对别人那么上心的样子让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总的来说还是支持的,所以这一个多月里看着她天天和别的女人打电话也没说什么。
其实也不是担心周祈会被别的人勾走,只是她们每天能见面的时间本来就少,她不希望周祈将宝贵的时间花在别人身上。
就像之前周祈爷爷住院,临时托她们照顾一下狗,周祈从早到晚遛狗、喂食、逗狗就没停过,搂着那只黑藏獒爱不释手,魏青乔也吃醋,吃狗的醋。
不过周祈机灵得很,有时候魏青乔很多话说不出口,她自己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上次也是看出魏青乔不太喜欢狗,养了一个礼拜就非常果断地将狗送回去请人上门照顾,这次情况特殊,她不可能半路撂挑子,就只好每天化身牛皮糖,只要老婆在身边就死劲黏,黏得魏青乔都难得地有点嫌弃。
今天又是个工作日,精神病院里分外冷清,几个病人零散分布在住院部楼下的大广场上,有的蹲在花坛边一动不动,有的满脸严肃抬头望着天,有的则一直来回竞走,每个人都非常专注,对周祈这个擦肩而过的大美女没有任何兴趣。
周祈好奇心旺盛,看到一个就想上去问问对方到底在干什么,但是来接引的护士步履匆匆,一副很忙的样子,她也就不好意思停下来和别人瞎聊,紧跟着走到了病房。
病房里贴满了黄色便利贴。
桌上,床上,甚至窗户上,密密麻麻的黄色贴纸铺天盖地,一眼看去就像一张由便利贴组成的大网,将整个房间笼罩其中。
宋冉坐在“网”的中央,一只手仍在便利贴上写着什么,门口传来的声音没能激起她的半点兴趣,她头也不抬,就像外面的精神病人一样,只顾着专注于自己的事。
就算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每次进入这个房间时,周祈还是会觉得有点渗人,进门时于是格外小心翼翼,生怕踩到那些散落一地的便利贴
“你在写什么?”
周祈从宋冉肩膀后面探头看去,宋冉一愣,下意识扭头。
“柳医生让我多记录一些高兴的事。”
宋冉其实没太认出周祈,但这一个月里规律的精神治疗已经让她养成了有问必答的习惯,每天都有人不停地问她问题,几岁了,叫什么,昨天都干了什么,而她就像个答题机器,一遍又一遍地做出回答这个动作。
然后那些人会在一张纸上记录下她的答案,临走时说几句鼓励的话,等再过了几个小时,又会来一批不同的人,继续重复询问和回答这个过程。
正常人大概会觉得这样的生活无法忍受,但宋冉却接受得很好,她每天都感到茫然,有人不停地问问题至少能让她处于有事做的状态,让她从虚无的意识里找到一点存在的实感,虽然她并不记得自己都回答了什么,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
但是这样就好了。
慢慢适应后,宋冉竟然有点喜欢这里,像一只失去壳后整天担惊受怕的蜗牛终于找到了新的避难所。
桌面的便签纸上写着几个名词,分别是小提琴、大海、头发。
前面两个周祈还能勉强理解,后面那个实在匪夷所思,她琢磨了一会儿没理出个头绪,索性直接问:“这什么意思?”
有问必答的宋冉慢吞吞地开口:“是让我高兴的事。”
“我第一次在许青禾面前拉小提琴,我和许青禾第一次一起去海边,还有许青禾第一次帮我洗头发。”
因为害怕忘记,所以宋冉只写下了几个简短的词语,这样当她的记忆又开始模糊时,看到这些词语,她就会下意识地开始联想。
然后就能再一次地回忆起——
原来当时我们一起做过这些。
原来我那么喜欢许青禾。
周祈自认不算感性的人,听到这儿时鼻子却忽然有些堵,她沉默一会儿,轻咳一声,问:“许青禾说她想和你打电话,你接吗?”
这一个月里,根据医生的建议,宋冉和许青禾彻底断了联系,许青禾还能从周祈这里询问她的近况,宋冉则完全像忘了这个人般,从来没主动问起过她。
现在周祈忽然说要让她们打个电话,一瞬之间,宋冉竟然感到有点惊慌。
她的呼吸急促了几分,嘴唇用力抿紧又很快松开,犹豫片刻,微弱地点了下头。
电话很快拨出去。
周祈把自己的手机留在桌面上,转身悄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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