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尚早,地铁六点才开始运行。走出楼栋之后,她在附近随便找了家旧旧的鸭血粉丝汤店,坐下点单。
“啊要辣油哎?”
她已经能听得懂这类简单的方言,于是学着那样的口气回答:“要的。”
江岁羽说,南京话的精髓是音调,想要学的话有一个快捷方法,在大多数情况下都适用——把四声调的字全改成一声调读。
……她突然有点儿不想吃了。
总感觉心里千疮百孔。
坐上3号线,首班车,人没那么多,也不嘈杂,所以播报提示音听得格外清晰。
“拿上未来的车票,追寻梦想的脚印。南京地铁祝福毕业生毕业快乐,愿大家在今后的日子里,千山万水都是好运。”
这么戳心窝子的话,是最后一次听了吗?
好难过啊。
明明没失恋,却如同失恋一般。
她是拿上车票了,然而是通往未来的吗?以后真的会全都是好运吗?
舍不得。
舍不得南京。
终于到了南京南站,刷身份证,进站。这儿真大啊,比起车站,更像机场。里面餐饮层出不穷就算了,竟还有卖衣服卖各种东西的。她的检票口是b24,却是从北边进来的,南辕北辙的两个方向,她拖着行李一路狂奔到另一头。
这里的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人那么多,却不算嘈杂,仿佛他们都有重重的心事。
还没到检票时间,楚晞在候车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下,掏出手机,慢吞吞地打字给江岁羽发消息。
[我走了嗷。]
[马上上车了。]
[到了再给你说。]
她觉得自己很酷。离别还要腻腻歪歪、难舍难分那是小孩儿才有的行为,她是个几近成熟的大人了,要处事不惊,要习以为常。
他可能还没醒?
还没走呢,已经开始想他了。好烦。
广播里还没催促,闸机前却已经排了老长的队伍。有的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发,有人却恨不得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她龟速移动到尾端,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抠着身份证。
兜里的手机贴着皮肤震了几声,楚晞摸出来,发现江岁羽回复了。
[好。]
[注意安全。]
就这?
就这???
鼻尖突然酸了。她忽然好想听听他的声音,立即,马上。什么处事不惊嘛,她根本就做不到!于是她不管不顾地打了电话过去,
很快就被接通了。
她低低地喊他名字,千言万语尽在其中:“江岁羽。”
他也低低地应着:“嗯。”
两个人都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道别的话显得太感伤,约定的话显得太轻率,闲聊的话也无甚心情。他们没说,但站内的广播开始呼唤了。
“女士们,先生们,您好,高xxxx次列车现在开始检票,请拿好高xxxx次列车车票的旅客到b24检票口检票……”
这播音也太神奇了,跟有回音似的,一遍响在现场,一遍响在电话里,还好像有“滋滋”的电流声。
楚晞听到半途蹙了蹙眉,她把贴在耳边的手机拿下来,仔细辨认了五秒钟,又把扬声器放回到耳边。没有错,不是错觉。
“江岁羽,你在哪儿?”她急切地向他确认。
他没出声儿回答。
“我问你在哪儿!你说话啊!被毒哑了吗?”
然而他是彻底哑巴了。
“你在南京南是不是?我听到广播声音了,从电话里传出来的,你就是在南京南,别想说谎骗我!”楚晞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不停地转着身体找他在哪儿,可是人太多了,急反而讨不到好处,什么也看不见,她原地跺了两次脚,气得不行,“你就在我附近是不是?有本事就快点让我找到你!”
正当她想掉眼泪的时候,他终于讲话了。
“你回头。”他说。
楚晞立马调转方向,这回果然瞧见他就在她身后,不到三十米的地方。他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抄着裤子口袋,单肩上背了个包,神情专注地看过来,与以往一贯的散漫不同,显得格外深邃认真。这种时候了还要保持酷哥的人设,简直是让人抓狂到无言以对。
对视上的时候,他点了挂断把手机塞口袋里,往她这里走过来。
直到此刻,楚晞才真正明白了那句歌词的含义,“直到蜂拥而至的人都透明了”,是真的,她眼睛里再也看不见其他人,只有他,就只有他。
她差点“哇”一声哭出来,所以等她反应过来时,耳边风声簌簌,而她飞奔向他。
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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