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皇帝改造指南 第1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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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些材料都颇为晦涩,陛下要是直接阅览,恐怕很难理解……”

一语既出,在旁侍立的近臣们按捺不住,几乎是立刻露出了诧异的神色,险些要齐齐回头,共同围观这莫名其妙的蠢货方士:

——不是,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什么叫“很难理解”?你的意思是皇帝理解力不够,还是天子智商不行?皇帝居然连你写的文书都理解不了,难道是智力还不如你的一半?

你疯了吧?!

佞幸恃宠而骄肆无忌惮,再怎么轻狂悖逆的举止,大家也都见过。但愚蠢到直接开口鄙夷皇帝智商的,随侍近臣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所谓伴君如伴虎,天威咫尺、战战兢兢,百般小心犹恐不及,哪里有这样作死的?

不过,最令近臣们震惊诧异的,却还不是这穆姓方士的狂悖妄语,而是他身边紧随的某位王姓商人。这位王某站立在侧,一字不差的听到了这“很难理解”的疯言疯语,但神色上居然还无惶恐震动,反而……反而露出了某种幸灾乐祸、隐隐自得的表情?

众人:????!

仅仅遇到一个疯子,还可以说是乾坤之大,无奇不有;一口气遇到两个超乎想象的疯子,那就简直要让人怀疑是不是早上还没睡醒了。但很快,更让大臣们恍兮惚兮、如堕噩梦的事情又发生了——皇帝瞥过王某脸上古怪的笑意,居然并无任何暴怒的表示;他沉默片刻,只道:

“没有文书,如何查检?”

穆祺道:“臣做了一些实物,可以请陛下实地看一看效果。”

眼见皇帝颔首称是,穆祺抬手击掌,另外两个跟来的方士(似乎是姓郑来着?)端上来了一张木几,几案上是两只粗青的陶碗,碗里波光粼粼,乘放着某种粘稠而古怪的液体,气味极为刺鼻。

至尊抬了抬眉:“这就是你说的什么‘高燃值燃烧剂’?”

“准确来说,是燃烧剂的配料。”穆祺从容解释,成竹在胸:“高燃值燃烧剂太过危险了,运输储存不当很容易失火,反而会造成极大的损害。所以臣调整了一下方案,将它拆为两种配料。这两种配料都极为稳定,很难燃烧……”

他在碗上啪的打了个响指,指尖再次窜出火苗,这道火苗在上方一掠而过,碗中的液体依然是古井无波,毫无变动。

“在使用的时候,需要将这两种配料均匀混合,小心静置,再加入少量助燃物。等候一定时间之后,就可以自动反应生成高效燃料。”

说完这些半通不通,仿佛咒语的解释,穆祺退后一步,将位置让了出来——他现在手上还绑着电火花发生器,不太适合做混合燃油这样精细的操作,所以只有将展示的流程交给除他以外化学知识水平最高的候选人,也就是等候在侧的霍某人。

霍将军——或者以现在的化名,随舅舅一同姓郑的“小郑郎君”——向前一步,戴上用麻布织成的厚手套和面罩,拿起几案上备好的破布缠绕的木棍,先在标着“甲”的陶碗里浸泡两百个弹指,再放入标着“乙”的陶碗里浸泡两百个弹指,取出后小心沥干,再在乘放着灰黑色粉末的浅碟里滚上一圈。

整套流程非常像制作麻辣烫,但制成的却是比麻辣烫更危险千百倍的东西。小郑郎君将这柄浸透了液体的木棍平平举起,而后臂膀一震,木棍凭空飞出——虽然为了安全不能用大动作,这一掷仅仅只能以手臂肌肉发力,即所谓“寸劲”;但木棍依然破空直飞,一头扎进三四丈以外的草木茂密的碎石土壤,没地足有半尺,尾端依旧微微发颤。

围观的近臣咦了一声,还没有来得及喝一声彩,便陡然转为了惊呼——土壤上腾一声冒出了巨大的火苗,顷刻就将木棍吞没。

——在完成反应之后,仅仅是空气摩擦及太阳照射的热量,都足够让这些危险的化合物自燃了。

这种粘稠化合物的燃烧和一般的燃烧还不一样,极度高温的青色火焰窜起后并不会随风向摇曳熄灭,它像蛇一样死死缠绕在木棍上,十几秒的时间里就把半尺来长的木棍连带碎布烧成了焦黑的余烬;随后,这些碳化的残骸在高温下破裂,青色的火焰飞溅迸散,迅速扩大;溅到哪里就黏住哪里,黏住哪里便万难摆脱,比跗骨之蛆还要难缠。雨后湿漉漉的草地顷刻间化作一片火海,水雾蒸腾直上,化为滚滚的浓烟。

不过片刻的功夫,青色的火焰已经扩展到方圆两丈的范围,直到一头撞上草木稀疏的沙地,才悻悻然停住了脚步。即使无法扩散,这片簇簇的火苗依然在原地跳跃起伏,仿佛择人待噬,而它们褪去的土地上,则是清一色惨白的灰烬——就连地下的草根也被焚烧殆尽,表面几乎已经不留存什么有机物了。

为了完成任务任务,穆祺曾经多次在现代悄悄试验燃烧剂的效力,方士四人组司空见惯,已经不以为奇;皇帝陛下见过“纪录片”里烧山焚海的大阵仗,也还能保持镇定。只有围观的近臣屏息凝神,神色大为悚然——燃烧的确是人类最熟悉最直观的化合作用,所以只要看到那散落一地的白灰、持久不灭的火焰,所有人都会猛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这群方士疯归疯蠢归蠢,但似乎——可能——或许还真有些本事?

如果真有本事,那先前的狂悖疯癫反而可以理解了。以当今至尊的脾气,在方士的利用价值榨干之前,确实也可能对这种狂悖表示宽容。换句话说,他们还是可以和这些方士接触接触的——只要赶在利用价值榨干之前。

天子扫了一眼近臣的表情,心下甚是满意。他这十几年的确干过很多违背常理超规格提拔的事情,但却从来绝不愿意别人将他看作被佞幸蛊惑得框框撞大墙的昏君。他之所以要公开展示燃烧剂,就是为了向大臣证明,自己破格赏赐是慧眼识珠而非神魂颠倒,方士的才华完全配得上一天三级的擢升,就好像汉匈之战后的卫青绝对配得上万户侯一样——总之,陛下还是英明伟大而高瞻远瞩的,远远没有堕落成某些失心疯的老登的模样。

皇帝陛下,赢!

自然,叫这么多人来也不止捧个场,至尊注目着远方的灰烬,徐徐开口:

“这就是‘燃烧剂’的效力?”

穆祺躬身:“是。不过实际应用中,还需要考虑风向和草木的水分。但无论如何,这两大碗配料配出的燃烧剂均匀撒播,烧掉两百亩左右的草场,应该不成问题。”

近臣中又起了骚动——皇帝用人不拘一格,内朝有不少官员是上过战场见过骑兵的;只要稍微换算一下数字再扩展一下规模——两大碗——二十大碗——二百大碗——二千大碗——那种熊熊燃烧、顺风扩散的盛景;那种斩尽杀绝,不留余地的效力,对战争的影响,恐怕就——

一念及此,某些功名心切、热衷进步的军事新贵们,真是连呼吸都要紧了!

——他们错了,大错特错了;穆先生那怎么能叫愚蠢疯批呢?那分明是高人常有的孤高清傲、不晓世事;所谓恃才傲王侯,上古大贤老子、庄子,开国之商山四皓,那不都是这种做派吗?这又何足道哉,何足道哉!

他们有眼无珠,以此妄论高人,才真是错尽错绝,无可悔悟了!

随侍近臣兀自大搞心理斗争,踌躇着前倨后恭是不是有些不太体面;皇帝则点头沉吟,仿佛同样在叹服这燃烧的巨大威力,却又出声询问:

“你口口声声,说什么‘配料’、‘流程’,难道配这东西还要学什么技艺么?”

“圣明无过陛下。制备这种物事,的确需要专门的技艺。”

穆祺解开绸缎,取出那卷文书——一叠洁白的、挺括的、轻薄灵便的物事,双手奉了上去:

“臣将流程都详细写在了纸上,请陛下过目。”

穆祺办事如此之久,还是很晓得轻重的。平常互撕时可以想怎么阴阳就怎么阴阳,发泄一万句也无所谓;可一旦做出了正式决策,就必须全力以赴、不打折扣的完成。这十几天来他多方搜集燃烧剂的合成资料,就花了极大的心血。

燃烧剂当然不是什么尖端科学,但考虑到大汉朝廷的实际需求,技术路线的选择上也很费心思——这套路线不能太过复杂,太过复杂了上古工匠根本掌握不了;这套路线也不能太过简单,否则让匈奴间谍抄走了大家只有哭天;这套路线不能太过危险,否则弄不好就会将视察的皇帝烧成烤乳猪;这套路线也不能太过安全,否则战场上震慑不住敌人。

总之既要又要,四面兼顾,简直充满了无理甲方的美;但你也不能不承认,现代的化工技术的确发展到了一个极为离谱的境地,以至于这样匪夷所思、近乎无理取闹的神经需求,都居然还筛出了一套可靠的流程。

这样辛苦凝结的心血,必然不容随意抛洒。所以穆祺特意补了一句:

“文书中的技术甚为复杂,掌握不易。请陛下委派妥当人选,细心研习此物。”

他特意在“妥当人选”上咬了重音。

皇帝看了他一眼,忽而露出了笑意:

“卿家说得不错,这的确是关键之至,能扭转乾坤的好东西!这样的好东西,是要派可靠的人好好学——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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