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说,姐姐得的是心病,光吃药不行,得静养。”
浮丘璃倒也没避讳,一边用手帕卷着新的小狐狸,一边和明华背靠背痛快地概括了事情始末。浮丘珊曾倾心于北陵宋季桓,二人私定终身,直到丞相之女找上门来,浮丘氏才发现宋季桓原有婚约,因而气血郁结,一病不起。
千万烦恼无非一个情字,缠绵悱恻又庸俗之至。然而明华却诚惶诚恐地阿弥陀佛了起来,生怕浮丘璃生气似的:“等明儿我在菩萨面前多念一念,浮丘姐姐一定能好得快一点。”
“我都说了念佛没用了……你要是真的想念,就去冲佛祖絮叨絮叨,要姓宋的赶快来娶我姐。”
故事的结尾,浮丘璃没说,纵使浮丘珊爱宋季桓爱的肝肠寸断,她的尊严却容不得宋季桓意马心猿。本来她打定主意,和负心之人老死不相往来,偏偏宋季桓她面前长跪不起,他向浮丘珊保证,一定会退婚,八抬大轿娶她进门。
浮丘珊一如青史上那么多名唤浮丘的美人一样,柔软又多情。她收起了自己的委屈与痛苦,悄悄藏进了无相寺,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可宋季桓却像把她忘了一样再无音讯。不爱不足以成为心病的根由,不忠才是。这样的不忠毁了浮丘珊,毁了浮丘氏的名声,自此旁人再提起浮丘家的美人,一字一句皆是亵玩的味道。
浮丘璃替自己的姐姐不值,天底下那么多好男人都死光了竟然喜欢上一条狗,可每天当他端着药推门进去,浮丘珊都会扯着他的衣袖,漂亮的眼睛盈满了泪水:“季桓来了吗?季桓什么时候会接我回去?”
浮丘璃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能张张嘴收起自己的指责和抱怨,在佛祖面前把“宋季桓什么时候死”的愿望换成了“宋季桓快和我姐成亲。”
他手腕一转,又攒好了一只白色的小狐狸,甩着它的尾巴丢给明华:
“我送你的狐狸呢?”
明华结结巴巴:“不……丢……丢……”
“这都给你编的第几个了,小心再弄丢了,我可没那么多帕子。”
明华憨憨地笑了,一下一下摸着布狐狸的头,仿佛它真的会动似的。
“这么丢三落四,以后娶了老婆怎么办?要老婆念你吗。”
明华木头似的性子,平时逗起来怪有意思的,可一同他讲什么凡俗的情啊爱啊,便惶恐地像见了魔鬼,除了念经没其他降魔的方法。眼下他又结巴起来:“可,可不能瞎说,和尚怎么能娶亲呐。”
又来了又来了,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讲出来的话都那么扫兴,浮丘璃皱眉凑了过来:“明华,你爹娘呢?你为什么出家?”
明华不知道,亦或许他出生就没得选。寒冬腊月他被遗弃在山下,恰逢方丈下山历练。旁人或是因躲避灾祸,或是心灰意冷才遁入空门,只他与佛有缘,生来就在佛门。
浮丘璃见他不答话,不甘心地追问:“可没人生来就该做什么,这人间有很多顶有意思的事儿,你逛过庙会吗?”
明华晃了晃自己的秃脑袋。
“那,那你可曾到过秣陵,我家就在秣陵,有很漂亮的梧桐!”
明华一边摇头,神色沮丧像是马上就要哭了出来。他感觉是个人都比自己懂得多看得多,浮丘璃忙凑过去哄道:“你别难过呀,我,我讲给你听,庙会上特好看的泥人,还有灯!我阿姐年年给我做新袄子,手艺比呈礼阁还好……”
那些平凡无奇的世俗过了浮丘璃的唇舌,都在言语描述间鲜活起来:清晨早点铺传来肉饼的香味儿,雨后秣陵空谷寂寂,有连绵的雾霭,除夕满城灯火连天……二人的相处一直都是这样,浮丘璃喋喋地说着,明华安静地听,安静地沮丧。
这世上不只有一方庙宇和参不透的佛法,红尘中处处都是值得留恋的声色。他有什么呢,他只是每天斋饭的时候偷偷藏半个菜团子送给浮丘璃,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他连肉饼都没吃过呢。
浮丘璃见他神色恹恹,拍了拍他的脑壳:“嗨呀,你不要沮丧,等姓宋的娶我姐,我带你去看灯,吃酒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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