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风雨前哨
白骨山脉外围,天地间彷佛被一层无形的灰暗滤镜笼罩,煞气与稀薄的魔息如同活物般缭绕升腾,连最耐寒的枯草都呈现出诡异的焦黑色,飞鸟绝迹,虫蚁不存,一片死寂荒凉。一道青色的身影,正凭藉着惊人的毅力与对地形的敏锐判断,藉着嶙峋怪石投下的扭曲阴影与深浅不一的沟壑,艰难而执着地向前跋涉。
萧琰那张原本俊朗雍容的面容,此刻沾满了风乾的尘土与析出的细密汗渍,几缕墨黑发丝被汗水黏在额角,显得有些狼狈。眉宇间笼罩着难以掩饰的丶连日奔波积累下的深深疲惫,但那双深邃如万载寒潭的凤目却异常明亮锐利,如同暗夜中的星辰,紧紧盯着手中一枚正持续散发着微弱却稳定温热气息的龙纹玉佩。这玉佩与他心血相连,是其皇室身份的象徵之一,此刻正隐隐震颤着,指向山脉深处那魔气最为浓郁丶彷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黑暗方向——白骨山主峰,魔窟所在。
「言梅……坚持住……一定要等我……」他低声自语,声音因长久未曾好好饮水而乾渴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凭藉着自身独特的真龙紫气与冷言梅残留在他龙气印记中那一丝微弱的丶同源梅香的感应,他巧妙地避开了修仙联盟正在外围集结丶布置阵法的大部队,选择了一条更为险峻隐蔽的路径,独自一人追踪至此。他心中无比清楚联盟那个所谓的剿魔计划对冷言梅而言意味着什麽——那不仅是囚笼,更是直指其灵核弱点的致命杀局!他必须赶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找到他,不惜一切代价带他离开那个因误会而疯魔丶同样危险的寒默语身边!
越靠近那座如同巨兽骸骨般耸立的白骨山主峰,空气中弥漫的魔息就越发浓重刺鼻,带着强烈的腐蚀性与扰乱心智的负面能量,如同无形的泥沼,让人举步维艰。萧琰周身那层极淡的丶源自血脉的真龙紫气自动加速流转,形成一层薄薄的丶流动着淡金色光晕的护罩,勉强将侵袭而来的污秽魔气隔绝在外。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感到胸口发闷,呼吸不畅,灵台如同被蒙上了一层阴影,阵阵发沉,耳边甚至开始出现若有若无的丶充满诱惑与恶意的低语。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强行凝聚精神,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依靠着岩石的阴影和地形的高低差,如同最耐心的猎手,试图在这片绝地中寻找一条能够避开所有耳目丶潜入核心魔窟的安全路径。
就在他刚刚绕过一处如同远古巨兽狰狞肋骨般森然矗立丶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怪石群,准备稍作喘息观察前方路况时,一个慵懒而充满磁性丶彷佛带着钩子般挠人心弦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与一丝冰冷的杀意,突兀地在他前方不远处响起,打破了这片死亡地带的寂静。
「呵……我还以为是哪只不知天高地厚丶不怕死的小老鼠,竟敢绕过那些正道的眼线,偷偷摸摸擅闯魔尊的地盘。没想到……细看之下,原来是我们那位丢了江山丶四处流亡的皇帝陛下大驾光临。真是……失敬,失敬啊。」
萧琰心头猛地一凛,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警觉到了极点!他猛地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方被风沙打磨得异常平滑的黑色巨岩之上,玄璃不知何时已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里,好整以暇地斜倚着,彷佛早已等候多时。他依旧是一身标志性的墨绿近黑色丝绸长袍,质地轻薄柔滑,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泽。宽松的衣襟随意滑落,露出大片冷白中透着诡异青灰调的精壮胸膛与线条分明的锁骨,充满了一种颓靡而危险的诱惑力。深绿近墨的长发如同海藻般泛着湿润幽光,以一枚不知是何种生物骨骼打磨而成的惨白骨簪松松挽起,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落在他线条优美的颊边,更添几分邪魅狂狷的不羁气质。那双上挑的丶如同狐狸般的狭长凤眼中,金黄的竖瞳如同盯上猎物的冷血毒蛇,毫不掩饰地流转着妖异魅惑的光芒与深沉的丶几乎化为实质的敌意,周身散发着那独特的丶混合了阴湿草木腐败气息与某种甜腻腥气丶令人作呕却又莫名被吸引的异香。
他姿态慵懒如盘踞在岩石上晒太阳的毒蛇,看似放松,但每一个细微的眼神流转与轻缓的吐息,都带着强大的侵略性与掌控全局的自信,恰好封死了萧琰所有可能前进或後退的路径。
「玄璃。」萧琰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因对方突然出现而骤然加速的心跳,挺直了因连日跋涉与紧张而略显僵硬的脊背。尽管衣衫褴褛,尘土满面,但那张俊朗面容上,属於帝王的雍容气度与不容侵犯的威仪在瞬间回归,目光沉静如水,却又锐利如出鞘宝剑,毫不避让地直视对方那双充满压迫感的金黄竖瞳,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让开。」
「让开?」玄璃彷佛听到了什麽极其荒谬可笑的事情,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那笑声沙哑而充满磁性,如同陈年美酒,却淬着令人骨髓发寒的冰冷恶意,「尊敬的皇帝陛下,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这里,可不是你金碧辉煌丶万人跪拜的金銮殿。在这白骨累累丶魔气纵横的地界,我想去哪里,想做什麽,还轮不到你一个失了江山丶自身难保的凡人……来发号施令。」
他缓缓坐直身体,动作优雅却带着蛇类的柔韧与危险,金黄竖瞳饶富兴味地丶如同打量一件新奇玩物般打量着萧琰,目光尤其在他周身那层流转不休的淡金色龙气护罩上停留了片刻,语带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讽:「啧啧,看看你这副样子……凭着这点微末得可怜丶连自身都难保的龙气,就敢孤身一人闯入这连修行者都视为禁地的魔窟?该说你是勇气可嘉丶情深义重呢,还是……彻头彻尾的愚蠢透顶,不自量力?」
「朕为何而来,你心知肚明,何必在此惺惺作态!」萧琰无视他言语中的刺骨寒意与嘲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久居上位丶不容置疑的力度,在这片荒芜之地清晰地回荡,「昔日言梅身受朕救命之恩,蒙朕护持之义!朕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身陷囹圄,被你们这些妖魔囚禁丶折辱!更不会坐视他被你这等阴险之徒算计丶陷於天下正道之对立面而遭受无妄之灾!」
「恩?义?」玄璃像是听到了什麽极其可笑的词汇,嗤笑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浓浓的讽刺与不屑。他缓步从那平滑的黑色巨石上如同没有重量般滑下,步履无声,如同暗影中游弋的毒蛇,一步步逼近萧琰。「不过是顺手施舍了一点微不足道的龙气,侥幸稳住了他那即将彻底溃散的灵体罢了,也值得你这位曾经的九五之尊,如此念念不忘,甚至不惜以命相报?还是说……」
他话锋一转,金黄竖瞳中闪烁着恶毒而探究的光芒,语气变得更加轻佻而充满侮辱意味:「……我们那位外表冰清玉洁丶实则惯会勾引人的梅君,不过是与你相处了短短时日,便又用他那副我见犹怜丶故作清高的模样,成功俘获了陛下您的龙心,让你这落难皇帝也甘愿为他赴汤蹈火,生死相随了?」他的话语如同淬毒的细针,精准地刺向人心最敏感脆弱之处,试图从萧琰那张沉静的脸上找到一丝被说中心事的动摇丶羞恼或是愤怒。
然而,萧琰那张沾满尘土的俊朗脸庞依旧沉静如水,唯有那双深邃凤目中的忧郁与担忧,被一抹凌厉如刀的锋芒所取代,他斩钉截铁地驳斥:「休得胡言乱语,污言秽语!朕与言梅之间,君子之交,清清白白,天地可鉴!不容你这等满心龌龊的邪祟肆意污蔑丶妄加揣测!倒是你,玄璃!」
他猛地踏前一步,尽管面对的是修行千年丶妖力深不可测的大妖,他凡人之躯的气势却丝毫不落下风,那属於人皇的凛然正气与不容侵犯的威仪在逆境中愈发凸显,如同浊世中傲然挺立的青松。「你处心积虑,在北境散布谣言,颠倒黑白,将言梅为救挚爱而不得不为之的牺牲,扭曲成助魔为虐的铁证!你将他最致命的弱点,赤裸裸地暴露给那些视妖魔为死敌的正道修士!你这般作为,无异於亲手将他推上绝路!其心可诛!其行当诛!」
他目光如炬,彷佛能洞穿玄璃那妖异魅惑的表象,直视其扭曲的内心:「你如此丧心病狂,不过是因爱生恨,求而不得!你无法得到他的心,便欲彻底毁掉他!让他众叛亲离,无路可走,最终只能绝望地依附於你,或者……与他所在意的一切同归於尽!此等行径,卑劣至极,阴毒至极!枉你修行千年,却连最基本的道义二字都不识,简直是妖魔中的耻辱!」
「卑劣?耻辱?!」玄璃脸上的慵懒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戳中内心最阴暗痛处的阴鸷丶暴戾与狂怒!他周身那原本还算平稳的妖气骤然失控般升腾炸开,墨绿色的能量如同实质的火焰般缭绕跳动!那阴湿甜腻的异香变得浓郁刺鼻,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与杀意!「你一个蝼蚁般的丶连自身龙气都护不住的废物凡人,也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评判我?!谁给你的胆子?!」
盛怒之下,他猛地挥动宽大的袖袍,一道凝练如实质丶闪烁着幽绿毒光的妖力,如同一条被激怒的淬毒巨蟒,带着撕裂空气的刺耳尖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抽向萧琰的面门!「既然你执意要为他强出头,执意寻死,那我今日便大发慈悲,成全你这份无知的忠义!」
萧琰早已全神戒备,他虽无法力与妖术抗衡,但自幼接受的皇家武艺训练与在逃亡中磨砺出的敏捷身手与快速反应,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只见他脚下步伐迅捷而精妙地一错,身形如同游龙惊凤般向侧後方灵活滑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凌厉狠毒的一击!妖力凝聚的鞭影几乎贴着他的鼻尖掠过,最终狠狠抽打在他刚才站立的地面上,只听「轰」的一声闷响,坚硬的岩地面竟被抽出一道焦黑深陷丶边缘还在滋滋腐蚀冒烟的恐怖痕迹!
「哦?倒是小瞧了你这凡人的身手和胆色。」玄璃金黄竖瞳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意外,随即被更加浓烈丶更加纯粹的杀意所取代,彷佛权威受到了挑衅。「可惜,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这些花拳绣腿般的身法,不过是延长你痛苦的无谓挣扎,不堪一击!」
他不再试探,双手在胸前快速结出一个个诡异繁复丶充满远古蛮荒气息的妖印,周身澎湃的妖气如同受到召唤,迅速凝聚成形,化作数条体型狰狞丶鳞甲森然丶双目赤红丶不断吞吐着幽绿信子的妖力巨蛇!这些妖蛇虽非血肉实体,却凝练无比,带着蚀骨销魂的剧毒与直接攻击丶迷惑心智的邪异力量,发出无声的嘶鸣,从上下左右不同的刁钻角度,如同一张死亡之网,同时扑向身形刚刚站稳的萧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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