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春狩惊魂
春日和煦,阳光如金丝般洒落在京郊的皇家围场,草木葱茏,莺啼婉转,一片生机盎然。这片广袤的围场,位於京城以北数十里,地势开阔,林木苍翠,专为皇家狩猎与仪典而设。一年一度的春狩,不仅是皇家传承已久的盛事,更是皇帝夏侯靖展现帝王威仪丶与臣子同乐的绝佳场合。
表面上,他依旧扮演着那位沉溺声色丶纵情享乐的君王,点选了擅长骑射丶身材健硕的高骁,以及姿容绝丽丶风情万种的柳如丝随行侍驾。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那份随行名单上,竟赫然添上了凛夜的名字。
凛夜,一个在深宫中低调得近乎透明的存在。他的出现,引来不少侧目与窃窃私语。有人猜测他是皇帝新宠,有人暗忖他是被摄政王安插的眼线,更有人揣测他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点缀,无非是夏侯靖一时兴起的玩物罢了。无论外界如何揣测,凛夜本人却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彷佛对周遭的议论与目光毫不在意。
围场之上,天高云淡,与禁宫内那压抑逼仄的氛围截然不同。夏侯靖一身玄色骑射装,衣袍上以金线绣成的暗龙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随着马蹄的节奏微微闪烁,彷佛真龙在云雾间翻腾。他胯下的乌骓马步伐矫健,毛色如墨,与他浑然一体,衬得他整个人英气逼人,宛若一尊从画卷中走出的战神。他纵马奔驰,手中长弓拉满,箭矢如流星般飞出,无一不中。一头矫健的麋鹿应声而倒,数只振翅高飞的禽鸟亦被他精准射落。
那一刻,夏侯靖眉宇间惯常的阴郁彷佛被春风与速度驱散,展现出一种属於帝王的勃勃英气与无可匹敌的锋芒。
「陛下神射!」
「此等箭术,真乃天佑我朝!」
臣子们的欢呼与赞叹声此起彼伏,响彻围场。随行的文武百官无不为皇帝的箭术与气势折服,即便是那些平日里心怀异志的臣子,也不由得在这一刻收敛了心思,恭敬地低下了头。
秦刚将军身着一袭轻甲,率领精锐侍卫紧随夏侯靖身侧。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时刻扫视着周遭的环境,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作为皇帝最信任的武将之一,秦刚的忠诚与谨慎无人可疑。他偶尔会将视线投向队伍後方的凛夜,那少年换上了一身便於行动的骑装,墨色长发以玉冠高束,腰间系着一柄短匕,显得乾净利落。然而,他身上那份与这热烈狩猎场景格格不入的沉静,却让他彷佛一尊误入喧嚣的玉雕,静静地跟随在队伍末尾,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凛夜低垂着眼帘,胯下的枣红马步伐稳健,与他一样不显山不露水。他并未参与狩猎的竞逐,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围场的地形丶侍卫的分布丶臣子们的神态,甚至是夏侯靖偶尔回首时投来的深不可测的目光。他将这些细节一一记在心底,宛若一张无形的网,悄然编织着属於他的情报。
白日的狩猎结束後,夜幕降临,围场的营地灯火通明。篝火熊熊燃烧,烤肉的香气与美酒的醇香混合着青草的清新气息,在夜空中弥漫开来。
主帐前的宴席热闹非凡,夏侯靖居於主位,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接受着臣子们的敬酒与奉承。他的言行间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放纵,彷佛要让所有人相信,他不过是个耽於享乐的昏君。
柳如丝与高骁一左一右侍奉在侧。柳如丝一袭轻纱罗裙,姿态妩媚,巧笑倩兮,频频为夏侯靖斟酒,柔声道:「臣侍敬陛下,愿陛下狩猎顺遂,龙体安康。」他的声音如春水般柔媚,引得周围不少臣子侧目。
夏侯靖笑而不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冷光。
高骁则身着一身暗青色骑装,健硕的身形在火光下更显挺拔。他高声谈论着白日的狩猎趣事,语气豪迈,极力迎合夏侯靖的兴致:「陛下今日一箭射中那头麋鹿,箭法之精,臣侍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来,臣侍再敬陛下一杯!」他举杯豪饮,引得周围一片叫好声。
夏侯靖来者不拒,甚至当众将柳如丝揽入怀中,亲手喂了他一块烤得金黄的鹿肉,又与高骁比拼酒量,引得席间一片暧昧的起哄与笑闹。这样的场景,在外人眼中不过是皇帝纵情声色的又一证明。然而,熟悉夏侯靖秉性的人却知晓,这一切不过是他精心编织的假象,用以麻痹那些暗中窥伺的眼线。
凛夜坐在宴席稍远的位置,沉默地用餐,对眼前的声色盛宴视若无睹。他的存在感低得几乎让人忽略,却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席间的每一个人——哪些臣子与摄政王过从甚密,哪些将领对皇帝流露出真心的敬佩,哪些人眼神闪烁丶心怀鬼胎。他甚至留意到,福顺——那位总管太监——虽然垂手恭立在不远处,却偶尔会以极为隐晦的目光扫过夏侯靖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他自己。
凛夜将这些资讯连同围场的地形丶守卫的分布丶营帐的布局,一一刻入脑海。他的目光偶尔掠过夏侯靖,却总是迅速收回,彷佛不愿与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睛对视太久。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身份不过是个不起眼的侍从,任何过多的动作或表情,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猜疑。
宴席至酣处,夏侯靖似已带了七八分醉意。他挥退了大部分臣子,却独独留下了柳如丝与高骁。在众人心照不宣的目光中,他一手搂着柳如丝的腰,一手搭在高骁的肩头,摇摇晃晃地走向那顶最为华丽的帝王营帐。帐帘缓缓落下,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却未能完全阻隔内里传出的声响——调笑声丶暧昧的喘息丶以及模糊的肢体摩擦声,断续传出,引得帐外守候的侍从与侍卫们低头不语,气氛微妙。
凛夜与其他几名侍从被安排在帐外守候。春夜的寒意渐浓,露水沾湿了他的衣袖。他立於帐外的阴影中,听着里面不堪入耳的声响,面色平静无波,彷佛那一切与己无关。唯有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拳头,悄然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知道,这是一场表演。一场做给暗处眼线——或许就是那位眼观鼻丶鼻观心的福顺——看的荒淫戏码。
夏侯靖的每一个动作丶每一句话,都带着目的。他甚至怀疑,这场表演或许还夹杂着几分试探他这个冷玉反应的恶劣趣味。
凛夜将所有情绪压抑在冰冷的面具之下,如同过去无数次在深宫中面对风刀霜剑时所做的那样。他的心跳平稳,呼吸均匀,唯有眼底深处,藏着一抹无人能察的寒光。
狩猎的最後一日,夏侯靖的兴致愈发高昂。他决意深入围场腹地的密林,追猎一头极为神骏丶毛色雪白的雄鹿。阳光透过刚刚萌发新绿的枝桠,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植物的清新气息。
皇帝一马当先,胯下的乌骓马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穿梭於林间,紧追那头白鹿。
秦刚率领侍卫紧随其後,目光如炬,不敢有丝毫松懈。
凛夜与其他几名随行侍从亦催马跟上,马蹄踏过松软的草地与落叶,发出阵阵闷响。
那头白鹿极为灵敏,在林间左冲右突,速度快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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