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慕隐打开手机的照明,凑近了想帮祝荧去找东西,却被祝荧摁着肩膀转身压住。
他跌在皮革制成的椅子里,而祝荧跨坐在他身上,终于撩起眼帘看向了他的眼睛。
车内空间狭窄,祝荧微微弯腰,一手撑着玻璃窗,视线毫不躲闪,让裴慕隐腾升起一种诡异的无处可逃的感觉。
不同于平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在今晚,在眼前,祝荧的情绪很浓烈,毫无保留地袒露了一切。
“找你一直很在意的东西,或者说你的杰作。”
裴慕隐安静地一动不动,仿佛在接受审判,眼睁睁看着祝荧从旁边抽出一张纸。
手机的灯光照着一沓被对折的纸张,祝荧轻轻摊开,那些尺寸略小的就诊单散落在两人中间。
包在外面的那张纸比其他的稍厚,也更大一点,祝荧的眼睫颤了颤,在裴慕隐面前单手抖开。
在这瞬间,裴慕隐的身体比意识先一步做出反应。
他都没看清楚上面那行字,就感觉耳边响起了轰鸣,夹杂着祝荧一贯清冷的声音。
“这是车祸前我答应给你看的东西,但从来不是奖励,或是给你个机会……我们他妈的早就都没机会了。”
裴慕隐避无可避,读懂了纸上究竟写着什么诅咒般的话语——
那是份流产同意书。
落款处是祝荧的签字,祝荧的字迹一向漂亮有力,在这张纸上却是横平竖直都在飘。
他终于理解车祸前祝荧的松口,其实自己没有被爱,也没有被惩罚。
是祝荧决定遵循本能,宽恕年少轻狂的恋人。
而裴慕隐得以结束他的无知。
车里一片寂静,两个人都仿佛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过了会,裴慕隐低声问:“是你递给我的,被我摇了两下的……”
“对。”祝荧道,“他有八个月大,是个差点就可以活下来的小男孩。诊所的条件不够,他睡不到保温箱,就只能睡在盒子里。”
方逸辰把盒子连同相关文件一起从租房带了过来,全稳稳当当地放在这辆车的后座上。
本想着祝荧没了经济负担,能够爽快地让小孩入土为安,不料会被心事重重地推拒。
事实上,祝荧没有多少顾虑,只不过是正视了自己的心结。
——他想让裴慕隐以父亲的身份看看孩子。
裴慕隐接过流产同意书,把七零八落的文件收了起来,似是打算待会全部看一遍。
之后他把短短的一句话说得很缓慢,慢得有些反常了,听上去像是祈求。
裴慕隐说:“能不能让我陪他一会。”
·
祝荧醒来的时候,酒店顶层的大套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眯着眼睛看了眼时间,是凌晨六点半,冬末的天际已然泛起了鱼肚白。
若有若无的薄荷味里,祝荧穿着拖鞋走出去,撞上了在酒店走廊上抽烟的许砚。
许砚靠在窗边,把窗户细开了一条缝,萦绕在周围的白雾就被寒风吹散开来。
他见到祝荧来了,直接掐灭了烟头,朝着小儿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