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当年闹得是街知巷闻,满城风雨,谁家闲聊之时,不说一说这位蔑伦悖理的傅老四。”李同兴说到此处,一时唏嘘不已:“这不,今时的傅老爷掌管傅家数十载,耗尽心力撑着这空壳子,眼下也得了痨病,再难支撑了。”
许子明欲言又止,满眼的不可置信,“竟然如此!有道是月盈则亏,强极则辱,世间百家皆逃不过。”
李同兴复而嗤笑道:“谁说不是,这傅家命运两衰,傅老爷膝下子息单薄,大太太又善妒呷醋的厉害,恨不得整个傅家都搬与他们林家去!这傅家也不知是哪世里造下的业障,如今要来报偿。”
许子明手中暖酒渐凉,他一饮而下,心中烦闷比之先前更盛。
这时李同兴却将阁窗支起,他悄然指了指窗外墙角一处暗影,道:“你瞧,那便是昔日的傅家四爷,虽说成了这副模样,但要饭用的还是青瓷薄胎的御制官窑。”
许子明一惊,顺着望过去,见夜色渐浓,那对门巷口的角落里蜷缩一个人影,那人衣衫褴褛,蓬头污面,佝偻着背脊歪在雪中,早没了从前半点矜贵光华,想他傅家四爷从前在学堂时意气风发之才貌,直令大家倾羡不已,眼下落了污沼,淹没一身气度,看得人莫不凄寒酸楚。
许子明之后再没言语,两人皆默默许久,吃了一顿酒肉便各自散了。
待许子明走过巷口,又驻足不前,他本性良善从不是见高踩低的小人,遂俯身掷了两枚银元于四爷碗中,仍如昨日般轻声称他为四爷。
他道:“四爷,您安好。”
许子明见他昏昏沉沉并不应答,便叹了口气自去了。
大雪之日,行路之人早早归了家,灯火幽微,照见歪在巷口的人摇晃着起身,那人身量欣长,骨架宽大,他脚下拖着件旧斗篷,手里拿着只青瓷碗,一步步往巷子里的烟馆走去。
他一手掀烟馆的羊毛毡子,里头的伙计也见惯了他来,一脸陪笑着朝里屋大喊道:“四爷到,上烟枪!”
四爷躺在窗沿的宽台上,他吞吐的烟雾化去了眼前迷蒙昏暗的景象,瘾症带来的痛苦逐渐散去,吸食毒物让他四肢无力地躺在席上。他难得有神思清明的时候,曾有那一瞬回想起这一生,竟满是不甘,母亲生他时难产而死,周身豺狼环伺,他却错将奸恶当作至亲,受他人摆布,一步步跌入万丈深渊,悔之晚矣亦再无反击之力。
四爷徐徐吸入一口顺滑白烟,心中所想又转了几转,他想着他那位大哥将他囚在傅家西苑,对外头只说是交给他戒烟,谁想私底下还是叫人给他送这些腌臜东西。
那日他正抽着大烟,神识昏沉,欲仙欲幻时就见一女子扑上前来,一对雪白柔软的胸脯贴在他手臂上,濡湿的玉腿缠绞直坐在他的怀里,他与那女子耳鬓厮磨,情动之时竟然嗅到一丝甜香,那阵气息好似南街街口荣顺斋里糖樱桃的清甜味儿。
阮聿宁。
他一下想起荣顺斋里小少爷的名字。当时他握着女子细软的腰肢,嘴里却稀里糊涂地低声叫起了阮家少爷的名字。
阮聿宁是唯一一个在他落难之后还肯来帮他的人。即便从前他还没有染上烟瘾,他去荣顺斋买果脯那位小少爷也总是愿意多送一份甜桂花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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