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着痕迹地从黎琛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脸上还是笑,说出来的话却很刺耳:“又不是不能离。”
季绍庭回房以后首先是跟母亲说了这事,母亲当即紧急召集全家联网视频会议。他大哥季临章澡洗到一半,裹着条浴巾从浴室里冲出来,嚷嚷着什么什么:“我弟要结婚了?!”
季绍庭夸张地捂眼:“季太太!你管管你儿子!翅膀硬了敢裸聊了!”
季临章跟季绍庭相差七年,因为常年相隔异地,很少起兄弟间的摩擦,感情更为深厚,两人聊天总是嬉笑的。他当即回给弟弟一句:“我可去你的,还贫嘴!”
“庭庭啊,”季母紧张兮兮,“是真结还是假结啊?”
“当然是真的,领证摆酒席,动静虽然不会搞太大,但还是得走全套,陈阿姨想看。黎先生已经着手去安排了,接下来这段时间可有的忙,你们先想想喜帖发谁吧。”
一旁沉默的季父这时出声了:“结了还能离吗?”
“当然能,我总不能占着黎先生这么优秀的基因吧?”
季临章护短,当即接道:“我们家的基因也不错啊。”
“我的不错,你就算了。”季绍庭玩笑。
季家父母休息得很早,聊天到最后只剩下兄弟俩。季临章还光着膀子,似乎是不打算把澡洗完了。季绍庭给他截了屏,传到手机里用涂鸦软件给他画女装。
公司重回正轨,不过还有几场财务纠纷的官司要打。季临章说自从季绍庭住进黎家以后,父亲一直很内疚,现下他还要和黎琛结婚,恐怕心里更不好受。
季绍庭自幼身体不好,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一家人都只盼他平安快乐,从不要他担起什么责任,在感情方面更是不催迫,只等他遇见个喜欢的人,结果他现在要和一个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人结婚了。
“庭庭,”季临章声气沉重,“你跟哥说真心的,黎先生怎么样?”
季绍庭还是那句回答:“很好啊,救了我们全家。”
“我是问他这个人,你刚不是说了吗?陈阿姨手术过后应该还能健康地活上几年,那么你这几年都得跟着他。”
季绍庭的手指一顿,季临章的蕾丝起了条边。
这几年都得跟着他。
在这座华丽却空洞的大宅里。
季绍庭眼眶蓦地发热,内心深处一阵扭绞,这是恐惧的生理表现。这种恐惧跟他被钳着手腕拽进客厅时一样,来源都是黎琛。
他喊了一声“哥”,坐起身,几乎是出于求救本能地想要倾诉:“我跟你说个事,你别跟爸妈讲,其实我……”
我不开心。
他在这里就像在坐牢,每天去医院探访的那一个多小时,就是他的放风时间。
黎先生人很好,救了他全家,还会纡尊降贵地给他包扎伤口。可是他不懂他。季绍庭没谈过恋爱,但他有幻想。所有人都对爱情有幻想,季绍庭想要的是理解与尊重,如同他家人所给予他的一样。
他需要自由,他需要工作。他是一个要通过施与善意来自我实现的人,他必须看见他自己被人需要,这是他无法被转化的天性。
他甚至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口,不能再让家人担心,于是他语调一变:“我困死了,季临章!你还让不让人睡觉!”
季临章白眼一翻,骂了句小崽子滚蛋,就挂断了视频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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