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一口闷了,他就批。不喝,不给他……面子。”
“……”徐步迭顿了顿,这酒桌上的套路如此熟悉,“谁说的啊?”
“城规局的张局……他签字……老是为难我!”程翥又得意起来,“我给他面子!我喝了一盅!一口闷了,底都不剩!面子一次性——给够!”
就为了多加几米的用地红线和标高,真够拼的。但徐步迭清楚这样诡异又毫无用处的制度,他才17岁时,跟随父亲见那些“关系”,也一样被这样的酒局逼迫过。为了不让他喝,父亲也不得不大包大揽,红膛着脸说着一口闷的话,频频亮出杯底;但饶是如此,他还是被灌了一杯,美其名曰“教你学学做男人”。昂贵的酒液熨过喉咙,像被火烧燎过一样,疼痛,灼辣,混合着无数人强迫式的语言,彰显着明晃晃的控制欲。
徐步迭轻叹了一声。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连这也是美好的回忆了。
“……那乐乐呢?”
“……我让,小汪老师,帮忙……照顾一晚。”程翥颇有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决然,“我知道……城规,环建,都不放过我。视死如归。”
“你也不带个研究生去。”他记得他爸过去出门应酬,最爱带刚派来的实习生、刚入职的晚辈之类,绝佳挡酒人肉沙包。
“小孩子嘛……奇逸,还有广若,哪个不是爹妈手心里捧大的哦,会喝个啥酒,会喝可乐呢……那地儿有啥好玩的,不带他们。”
真好啊。这话说的毛茸茸的,虽然不是对他,但徐步迭心里的那一点儿疙瘩被一点点消磨下去。
三轮到小区门口就不能进去了,还好因为之前的警车事件,保安都认得了他俩,破例给放了进来。程翥下了车也踉踉跄跄的,可见脚没有好全,徐步迭搀了半天,根本扶不出个正形,蹲下身子,朝他示意:“算了,我背你吧。”
要是正常的程翥,肯定会推辞或者硬撑;可现在是酒醉的程翥,问他什么答什么,再也没有成年人的皮囊枷锁,只剩一副赤子之心。
要是人喝醉了都这样,那臭一点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徐步迭把他背进家门,背进主卧,扒掉沾了秽物和尘土的外套裤子,人昏昏沉沉地睡了,像只剩下一滩烂肉。徐步迭是伺候昏迷的人做惯了的,什么脱换衣服、翻身擦身都极有经验,又轻又快,拧了热毛巾给他擦身子,发觉他手肘的地方都被地上的砂石刮伤了,心想找件睡衣,可有前车之鉴在,又不好开旁人的衣柜,干脆一口气把程翥扒了干净,只剩一条内裤,把他像一条鱼一样翻来覆去处置遍了,塞进被子里裹起来。
做完这一切,又去弄了些糖水,拿了乐乐的吸管喂给程翥喝。这时候才有空四下打量这间主卧,程翥的房间他先前顾虑隐私,再加上程翥也总是带上门,他是从没有进来过的。床头有个挂画的印子,也许是印前挂结婚照的地方。但除此之外,似乎其他的部分都保留原样,床头柜两边都有夜灯,两头的桌上都各有不同款型并不通用的充电器。
这间屋子的时间显得比外面还要停滞。徐步迭的视线逡巡到远处的书架,上面有一个被盖倒在桌面上的相框。徐步迭甚至相信,打开衣柜的话,他应该还能看到女人的衣服,这间屋子大概乐乐都不常过来,像是程翥的茧,似乎有一个盘踞的灵魂正冷冷地盯着他。
徐步迭一个激灵,觉得程翥活在这种空间里实在幽怨,他也不像是情深不寿的类型啊,真有那么喜欢前妻吗,怎么搞成这样呢?那是一个值得爱的女人吗?可如果她真有那么好,为什么会把乐乐留下?程翥一看就不像是对儿子传宗接代有什么特殊执念的人,他大概对除了雕塑泥人以外的部分都没啥执念,那通常情况不都是女方会把孩子争取过去吗?
当然,这种事徐步迭也无从过问,他把窗子和门都打开透风,程翥身上的酒味太重了。别看他刚才又发疯又唱歌又坦诚相待还调戏人,这会儿劲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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