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梨削了一半方淑萍就醒了,睁眼之后盯着季恒秋看了很久,不知道是还没睡醒,还是又不认识他了。
“方姨。”季恒秋喊了声。
“阿秋啊。”方淑萍的声音很哑,脸上也没什么血色。
这一声无意识的称呼让季恒秋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眶酸涩,他点点头应了一声:“是我。”
方淑萍生病之后就容易认错人,季恒秋有的时候来,她会叫他“小桉”,有的时候认出他是谁,又是歇斯底里地发狂,更多的时候只是冷漠,好像完全不认识他。
像这样温柔的一声“阿秋”,他已经二十年没再听见过。
过了一会儿,方淑萍又扯着嗓子艰难地发声,她说:“给你做的棉服合不合身啊?”
季恒秋把头低得更下,双手颤抖拿不稳那颗还没削完的梨,喉咙口发紧,像是被石头堵住,他说不出来话,也没脸回答。
看来是还没从梦中清醒,梦里是所有意外还未来临的过去。
护工拿着热水壶进来,刚刚的对话她听见了,叹了一声气对季恒秋说:“她好像越来越糊涂了,不记得人不记得时间。”
季恒秋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翻腾的情绪。
护工帮着方淑萍起身,扶她坐到躺椅上,晒会儿太阳。
季恒秋切了一片梨,递过去的时候她没接。
抬头对上那双衰老浑浊的眼睛,他心里一沉,方淑萍认出他来了。
梨被打落在地上,季恒秋顿了顿,弯腰捡起扔进垃圾桶。
“你来干什么?”方淑萍戒备地看着他,说得太急,捂着胸口用力咳嗽起来。
季恒秋继续切梨,平静说道:“感冒了,医院还是得去。”
方淑萍止不住咳嗽,一张脸胀得通红,护工过来帮她顺气,在她旁边劝道:“人家年年都来看你,给你带了这么多补品,你好好看看他是谁!”
季恒秋自嘲地笑了笑,抬头对护工说:“方便帮我拿个盘子吗?”
护工应好:“行,我去拿。”
等护工走出房间,方淑萍呼吸粗重,头垂着不肯看她。
季恒秋说:“你放心,我不会再来了。”
方淑萍的视线抬了抬。
“二十年,不知道偿还的够不够,但也不会再来了。”季恒秋望着窗外,冬天的景色很单调,看得人乏味,“方姨,那件棉服很合身,我永远感谢你对我的好,对不起的话就不说了,说的已经够多了。以前我想过把命赔给你,真的,活下来的人太痛苦了,我不知道该恨谁,你应该也是吧。”
这一次季恒秋缓了很久,才有力气继续说下去:“以前觉得这条命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也有人爱了,我舍不得她难过,所以我得继续苟且偷生。我很卑鄙地想要忘记这些事情,也希望你不要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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