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某还以为,自己在先生心中,多少是有些份量的。可先生如此轻易地、说不再见便不再见……段某不懂,也不能接受。在河南那夜,明明──」回忆起那一夜,段浪唇齿间彷佛还能嚐到萧静之那个带着甘草甜味的吻。是对方太过重要?还是自己之於萧静之,其实一点都没有自己想像得那麽重要?
「在河南那夜,段大人明明说过:『明日事,未可知』,不是吗?」萧静之苦笑了声。
「先生这话,是在气段某当时犹豫不决吗?」在他听来,彷佛是如此。
「不,如今看来,段大人的顾虑是对的,静之反而得感谢你的慎重。」若当时萧静之强要了段浪的承诺,此时想必只是令自己更加煎熬罢了。
「开什麽玩笑……」段浪荒谬失笑。那苦涩的笑声中,夹杂着不解、错愕与愤怒。
他无法遏止自己心生埋怨,怨萧静之如此翻脸无情,却无法将任何情绪宣泄在他身上,因为段浪明白,萧静之本就不欠自己什麽,毕竟自己也没能给得了他想要的。於是,只能任失落与愤怒,啃食着自己的内心。
两人无话,就这麽站在厅中。夏夜的虫鸣,响得猖狂,几乎要透进窗纸,将两人淹没。
「所以,这是我最後一次见你?」半晌,段浪试问。
「段大人若不赶时间,可将这壶茶喝完再走。」萧静之探手摸向茶几上那壶段浪尚未碰过的茶,只是那茶,早已凉透了。
「先生……遗落了一只袖箭在我那儿,我碰巧没带在身上,记得先生说那袖箭造价不斐,改日……我将之送还给先生吧?」
「不好意思再劳烦段大人跑一趟,那袖箭您就留着吧,若是碍事,丢了也行。」萧静之摇了摇头。
「向来只见先生性情中人那一面,没想到先生无情起来,b那袖箭更能伤人。」段浪苦笑了声,从衣襟内掏出一物,走向萧静之,拉起他的手,将那东西塞到他掌心。
「先生既想断得乾净,段某也不想欠你。没能还你的袖箭,段某就用这东西代替,若先生觉得碍事,丢了也行。」
萧静之将掌中之物拿到面前一看,那是一只素简的发簪,看上去相当陈旧,已有些许岁月的痕迹。他疑惑地抬眸望向段浪,只见他接着朝自己说道:
「至於徐廷肃的死,先生不必担心,以段某如今地位,总有些手段,能断了此事与先生连结的线索。」
「你何必……」面对段浪突然挑明此事,萧静之有些忧虑。
「先生不在我面前说白话,不过是不希望我在律法与私情间为难。此事之上,段某没什麽好为难的。」
「要是让人发现你知情不报,不会影响段大人的仕途吗?」萧静之皱眉看向段浪。
「这就是段某的事了,再与先生无g。」段浪拱起双手,朝萧静之作了一揖,「那,段某就先告辞了,望先生保重。」
说完,段浪便转身走了,走出大厅、离开朝欢的宅子。
萧静之握着那只发簪,愣站在厅中,望着段浪离去的背影,久久移不开目光。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朝欢宅门之外,再也无从凝望,萧静之方像松懈了气力般,颓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先生如此轻易地、说不再见便不再见……』
「我说得很轻易,是吗?」他捧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仰喉豪饮着,彷佛把它当成了酒,直至杯底见空。冷茶的苦味,滚过他的舌尖、喉头,涩得他微微皱起了眉。
「看来,扮了这麽多年的戏,我的演技……到底还是精湛。」萧静之自嘲笑着。眼眶,却默默红了。
夜色半深,阖掩的朝欢宅门之外,一道孑然身影沿着屋墙,踽踽而行,任高墙的黑影将整个人笼罩住,也遮去他一身落寞。
两个人只要在一起时快乐就够了,分别时谁也不用牵绊谁──这是他向来的想法,可到头来,自己终究也做不到这麽洒脱。
『……没想到先生无情起来,b那袖箭更能伤人。』
段浪轻轻按上胸前,隔着衣襟触及了一样小巧精细之物,金属的冰凉,透过布料渗入他的肌肤之内,但他的心底,此时早已是一片b金属更冰凉的冷冽。明明是伤人之物,段浪仍是私心将之留在了身边。
如果那晚……自己给了萧静之他想要的承诺,一切有可能不同吗?他脑海止不住地想,却已无从得到答案。
只觉得穴口处收藏着那只袖箭的地方,随着他走开的每一步、隐隐地疼着。яΘúщê.мê(rouwen.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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