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也不知如何开口。毕竟她一个对外宣称的寡妇,带着儿子勉强度日,已受了不少流言蜚语。她害怕儿子知道后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对外人道他们家里躺了个受伤的男人。
她纵使清清白白问心无愧,也容易招人非议。
石头能每日早晨前往西城的小书斋里偷偷听课,得之不易。书斋先生是怜秀阁女掌柜的亲家,见她孤儿寡母甚是可怜,才让书斋先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每天让石头坐在门外偷听。
若是让那位严肃古板的老先生知道她因家里多了个不明不白的男人惹人口舌,老先生怕是要赶石头出书斋的!
想到这里,云娘又入内瞧了瞧,见人还未有清醒的迹象,把心一横,垢面后,便转身锁门,出了子柳街东二巷。
云娘离开没多久,那内室躺着的男人却幽幽转醒,一脸病容,唇色苍白,一双猩红的眼珠子却锋芒毕露,可惜没撑多久,又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半个时辰后,云娘拧着几贴药包回来,也懒得再去瞧那人醒了没有,手脚麻利地洗药煎药。只求这几贴药剂能让那人赶快醒来,早日离开,她便能安心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云娘端着小碗进了内屋,将熬好的汤药置于木桌上,接着回到院子把杵好的止血草药摆在床前的矮凳上,准备给那人换药。
云娘侧着身子坐在床边,先是低头瞧了瞧那一道长而狰狞的伤口。
家里的草药似乎失去了作用,血水孜孜不倦地往草药渣上冒着泡,经过一夜,那敷在伤口上的草药已被血水浸得发黑。
想来也是,她那些敷小蛰小针伤口的草药,对这等严重的伤口定是不太管用的。
双手轻轻捻起草药渣,一点一点地撕开。云娘不敢用力,草药不多,却要控制力道撕开跟血肉黏在一起的药渣,极为困难。
谨慎而认真的云娘一直低着头,并没有发现男人轻蹙的眉头逐渐拧紧,有转醒的迹象。
当云娘将药渣一点点从男人右肋往上撕,在接近左侧心脏部位的时候,她却顿住了。
男人肤色有些偏黑,体态结实却不显粗壮,肌肉紧致,腹部也是一小块一小块地凸起,尽显雄性本色。
云娘本是救人心切,脱下男人衣服的时候并没多想,未曾也不敢多看几眼,眼神都是往伤口上瞅。
而现在,男人那左胸乳头往下半寸左右的胸肌之下,却有一块肉色偏红,蝴蝶形态的四叶胎记!
纤柔骨细的素手,有些哆嗦地缓缓移向那处胎记,食指在那形状上画了个圈,却又不敢触碰确认。
是他吗……
云娘红着眼眶不敢动作分毫,深怕碰一下,眼前这只蝴蝶就会飞走,再也寻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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