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当事者的态度也很奇怪,诏令下达,众人拱手相贺杜尚书,其中一善谑者笑问有无老僧也曾许他碧纱笼之时,杜蘅却面色悻悻,王顾左右后拂袖而去,弄得一干人倒真成了丈二僧,摸不到头脑。
面对赵王定楷,王府内侍总管长和也持同样的观点和疑问。仲春将临,新痕悬柳,淡彩穿花,然而早晚天气仍是偏于冷的一面,并不十分适合出游。定楷在后园的晚风中缓行慢步,长和也只能耐心压慢步子,多走了片刻,便忍不住要搓手跺足。
定楷顺手扯下一枝早发新柳,照他手上一笞,沉声道:多大人了,稳重些。长和嘿嘿一笑,稳重了片刻,接着说道:所以他们都是这么说的。定楷冷笑道:他们是谁?有三品上的么,有省部内办军政、民政、财政的么?长和经他一提醒,倒是一愣,想了想摇头道:好似还真不多,言官们说得是多一些。定楷道:他们自然会说得多,一来这是他们的本分,二来他们是清流,早不知这些年办实务的形势了。你也以为陛下这是为了军事在抬举太子么,你也以为太子的势力柳暗花明了吗,陛下这是举手谈笑间,便将太子内外两条道路都封死了。长和道:可是杜蘅和太子的关系臣愚昧,还请殿下指教。
夕阳下春鸟啁啾,响应而鸣。定楷缓步前行,蹙眉道:去岁岁查后,我同你讲过些什么话?从李柏舟去位,何道然入职,至今五年间,三省的权力已被陛下渐次架空。今日行政,六部之上,直达天听,三省不过徒有其名,负责系联而已。而六部当中,礼部摇摆不定,户工多行庶政。掌大政的衙门内,吏部掌人事,枢部掌军事,独余掌刑名的刑部尚亲东朝。这次人事变迁,杜衡明升,其实是丧权。什么纱笼中人,日后就成金笼中鸟了。
长和人不迟钝,经他一点拨,也立刻醒悟过来,问道:如此说,纵观今日局面,大政庶政皆已由天子直掌。陛下的手段,当真雷霆万钧,短短不到一月,太子外失兵,内失政,什么出将入相,不如说是扼亢拊背更贴切些。太子不曾料到这个局面吗,怎么这次这么甘心便为陛下驱驰了?
定楷叹气道:我这太子哥哥的心思,我大概能够猜到一点。一者他以为他最大的靠山是他舅舅,他舅舅有难,他没有袖手的道理;一者他五年来为此役也算得上宵衣旰食了,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明白做一桩事业功败垂成的痛苦;还有,我想也是最要紧的,还是那句话,他的道和我的不一样。
长和道:照王爷这么说,内外交迫如此,那么太子的地位,已是岌岌可危了?
定楷缓缓摇头道:我之前还同你说过什么,局势安,太子便安。如今局势不安稳吗,陛下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军政全盘收回,你告诉我,他还有什么理由非废太子不可?还是你觉得比起太子他更喜欢我?
他回过头,冷笑道:而且你适才说,世人以为太子是用军政换来的杜氏入相,何见之晚!太子为人精明,肯定趁势和陛下提过要求,但绝不是此,至于这要求为何,你我暂且拭目以待。
长和随他继续行走,微觉两掌心发冷冒汗,小心问道:王爷今后当如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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