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的皇帝疲惫问道:那么你呢,在你的东宫,你都梦到了些什么?
定权答道:臣,正梦、噩梦、思梦、寤梦、惧梦,独无喜梦。
皇帝笑了笑,似乎微感兴趣的接着发问:那么梦醒呢?
定权抬起了头,直视天颜,回答道:醒时有故、有为、有得、有丧、有哀、有生、有死,独没有乐。
皇帝微笑道:无乐?
和赵王府中同样的淡白晓色,也公平无私的透过了康宁殿的花窗帘栊,投射在皇太子苍白的面容上。从头至尾心如止水八风不动的皇太子,凤目中忽有冰冷泪光闪烁。他单薄的嘴角慢慢勾起,冷笑反问道:陛下应该记得臣当日就说过,事至此无论何果,早是几败俱伤?难道陛下以为臣可独乐?
☆、拂帘坠茵
在没有朝会,没有商议,没有鞫谳,没有旁证,甚至无几人知晓的情况下,廿五日当日,天子以雷霆万钧的态势独断专权,避开中书省下达中旨,言查证赵王萧定楷诘陷储君,在朝宣谣,诋毁先帝及孝敬皇后顾氏,当以谋大逆罪论死,虽国丧大赦,因属十恶重罪,按国朝制度,为常赦所不原。然因赵王身为皇子,既在议亲之列又在议贵之列,故减等,褫夺一切封爵,即下金吾卫,命杖八十,流放岭南。
因为事出过于突然,无几人知晓,所以也无人玩味其中的最可玩味处,便是同时下达的,是令皇太子代替圣躬,亲赴金吾卫监刑的旨意。
金吾卫士将已经身为庶人的罪人萧定楷从赵王府中解递至本卫时,太子已在卫中等候,手中把玩着的正是本案中最关键的物证,那条醉弗林纹方团銙白玉带。侍立在他身后的金吾卫正指挥正有些为难:臣提出来,殿下看是可以看,只是这是要紧证物,若要取回需得陛下旨意。
定权瞥了入室的定楷一眼,笑对指挥道:李指挥,本案已经由陛下钦定了结,罪人已经站在了指挥的衙门内,还谈什么物证不物证,还有什么证物不证物。这带子是本宫的心爱之物,否则本宫也不会赐给亲爱之臣,既然结案,本宫自然是要取回的,便是报给陛下,陛下当也无异议,指挥又何必太过谨小慎微。指挥果若担心,具结案文移给陛下时,就直言是本宫拿回去了。若有什么不妥处,本宫住的,可比指挥住的离陛下近多了,陛下难道会舍近求远再来怪罪指挥?
李指挥尴尬笑道:臣不敢,只是殿下定权却不再和他多言,径直解脱了腰间金带,朝定楷一笑,当他面将玉带束缚在了腰上。
他此举或是示威,堂下站立的科头跣足的罪人,也向堂上站立的紫袍玉带的君王微微一笑。
定权询问道:旨意已经宣读给罪人了?
前往解拿的卫士答道:回殿下,已经宣示了。
定权转向指挥道:如此,李指挥按照圣旨办差即可,本宫可是什么都不懂的。
李指挥点点头,以示遵旨,继而吩咐道:圣旨,杖八十,预备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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