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惊,不惧,不羞,不怒的有罪庶人萧定楷,忽然开口道:殿下,臣尚有一事请求。
定权长眉一挑:你说。
站立在散发着淡淡血腥气味的阴暗厅堂之中的定楷,回头望了望厅堂之外的人间,问道:殿下可否将刑台安排在室外。
定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颔首。
暗黑色的沉重刑凳铺陈于京师仲春与暮春之交的青天白日下。天空是微微泛粉的淡青色,这是多少炉火纯青的匠人调和仿制,千窑烧破后,想永久留在一枚瓷器上的颜色。院内一株杏树,苍干虬枝上半树胭脂色妖娆的未放的花,半树冰雪色素洁的盛开的花,这是多少笔精墨妙的画者洗黑池水,磨穿铁砚后,想永久留在一方黄绢上的风光。青天上有流云容容,青天外有和风翦翦,风中片片冰雪色的落花依依脉脉,暧暧翩翩,这是多少五车腹笥的学士呕心沥血,千锤百炼后,想永久留在数十个文字中的意象。
这江山的一个角落,一个断章,一个碎片,已足够令普天下英杰为之百折不挠,九死无悔。
他要如何去责备眼前的罪人,他不过和他一样爱这江山,只是爱错了方法。
他眼看着年轻的罪人,自觉的俯身刑具之上,将失败者耻辱的姿态,成全得泰然自若,无怨无尤。
他在刑杖落下之前,突然举手制止道:李指挥,我们兄弟还有几句话要说,不知坏不坏你这里的规矩。
需回宫复旨的是太子,不幸牵扯入天家内斗的指挥于此并无意见:殿下请便。
他走到刑凳前,缓缓蹲下-身来,伸出手去,摸了摸年轻罪人眉角的伤痕,语义中不乏歉意:五弟,看来今生我给你的伤痕,要不止这一点了。
定楷笑了笑,语义中亦不乏诚意:何妨。
监刑者两根文士的修长手指,摘下了他衣领上的一枚落花,拿到他面前给他看,道:你我的先人将家安在此地,多好。
定楷附和道:是啊,日朗天清,惠风和畅,何需觞咏,何事不可怡情。
定权道:听说岭南雾潦炎热,瘴疠蛮荒,和这里大不相同。他低头看看定楷,轻声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你不必去那里,你哪里都不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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