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又很高兴地拉他出来赏层峦叠障、青山碧水,见一尾红色的鱼悠悠游过,便惊喜地叫他看,听得那船夫也不禁笑了,对她说:姑娘与公子可有兴致钓鱼?我这船上有钓竿。柔福自然说好,于是船夫找来钓竿递给赵构。
赵构接过钓竿,坐在船舷边开始垂钓,柔福亦坐在一旁认真地看。不一会儿就有鱼上钩,赵构感觉到那鱼咬钩拖劲奇大,可知必是一条极大的鱼,遂笑对柔福说:这下钓到大鱼了!
柔福一听双眸闪亮地叫道:是么?我来帮你拉!便兴致勃勃地去帮赵构提竿,不想此时忽然有làng袭来,来势汹汹迎面压下,哗地一声,他们猝不及防都被淋得半湿,画舫被击得在水面不住晃dàng,而那条大鱼早以借机挣脱,不见影踪了。赵构与柔福相顾对方窘状,均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柔福问船夫:可有渔网么?也不等他回答便提着裙子跑进舱中左盼右顾地寻找。
你要渔网gān什么?赵构问。
柔福道:网鱼呀!一大片网撒下去,再大的鱼也休想跑掉,还可以同时捕到好多,岂不省时省力?
不要。赵构摇头笑道:以网捕鱼虽然快捷,但较为粗鲁,比起垂钓便少了许多雅趣。垂钓最练人耐心毅力和决断力,其中之妙,难以言传。
怪不得雅士高人皆爱垂钓,如今听官人此言我才明白。柔福微笑着又跑出来:那你一会儿要教我。
赵构应承,复又挥竿投饵,不多时便顺利钓上一条大鱼。
船夫见他们兴致颇高,便把船泊到一个岛边浅水多鱼处,道:这里鱼多,两位慢慢钓。我家就在岛上,现在我上岸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公子和姑娘不妨去我家小坐,若钓得了鱼便让我老婆做了晚上下酒。两人点头同意,船夫便告辞而去。
柔福待赵构又钓了好几条鱼后就抢过鱼竿自己钓,随意把钓钩一抛,便坐着握竿静止地等,但终究缺乏耐心,时不时地提起来查鱼是否上钩,看得赵构频频摇头,笑道:你这样钓下去钓到明年也不见得会有鱼上钩。
柔福便蹙眉问他原因,他含笑解释说:首先,下钩时要注意四字:轻,准,动,避。轻,即不要弄处太大声响,否则不但会惊跑鱼群,也容易使饵脱钩。准,即要把钓钩抛在准确的下钓窝点上,不宜偏离。动,即须不时轻轻抖动钓线,让鱼发现诱饵。避,即要避开小鱼,独钓大鱼。然后看钩,待浮子下沉后及时提杆。提杆时,手腕须上翘,同时肘部往下压,力度要合适。并顺着鱼浮拖的方向提或斜向提,不可向后提。说到这里看着柔福笑意加深:对你来说应特别注意一个问题:提杆时不能用力过猛,不能死拉硬曳,否则,很易断线、断钩令鱼逃走,或者把鱼嘴拉裂,只能钩个鱼唇上来。
柔福噗嗤一笑,轻捶他几下,然后笑道:好,我记住了,一定会钓到条大鱼。
赵构点头,伸右手握住她的手,说:来,这一次我把着手教你。
此言一出才觉似有不妥。他们并排坐在船舷上,柔福坐于右侧,赵构伸手握柔福的右手,便如把她拥在怀中一般,觉察到这个动作的暧昧,赵构颇不自然地直了直身,握住柔福柔荑的手也变得僵硬。
却听柔福轻笑道:好啊!然后抬头看看他,奇道:怎么?有问题么?
哦,没什么。赵构调整自己的动作,作不经意状:刚才的钓钩抛得似乎远了些。
呵呵,那我们就收近一些。柔福把钓竿略略往后一引,身体也似无意地与赵构靠得更近。
她便这样依于他怀中,云髻雾鬓轻触他脖颈间的肌肤,和着身体散发的淡淡幽香,及那支被他握着的柔若无骨的小手,构成了他难以摒弃的诱惑。
他有些恍惚。其间她似乎又问了他几个问题,他全然没听见。她额上薄薄的刘海后有一道细白的发线,那里的皮肤有透明的质感,他觉得可爱。
最后她笑着宣布:手都酸了,不钓了。缩回手,把钓竿搁下。他的手也随之缩回,却依然留在她的手上。
她还是静静地接受他的拥抱,也沉默,但唇边始终萦有明媚的笑容。
他低首,唇轻轻触了触她的耳垂。她没有因这个举动受惊,于是他又吻了吻她的额,仍然没有得到她任何不悦的暗示。他继续吻下去,一点一点地吻着,非常轻柔,随时可能停下来地犹豫着。
他的唇印到了她的腮上,细滑温暖的触觉。他停下来,给她足够的时间来表示拒绝。然而她没有,反而微微地笑着闭上了眼睛。
终于,他吻上了她的粉红樱唇。久违的感觉,几年光yīn流过的痕迹像是瞬间消失,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康王,她还是艮岳落樱下的少女。他略感酸楚,刹那间搂紧她,像搂紧他已然遗失的所有。
一层微雨随风飘落,他浑然未觉,直到感觉到她在他怀中微微一颤,他才放松拥她的手。cháo湿的空气与清凉的水雾扑面而来,他惊觉后省视柔福,发现她的发髻已萦着许多细细的水珠,裙幅上也有大片逐渐变深的水痕。
冷么?赵构关切地问柔福,抬首望着千山微雨半湖雾烟,道:下雨了。
她微笑:你的衣袖为我挡了好些雨,倒是你,半个人都被淋湿了。她伸手在他右颊轻轻抚过,再展开给他看,红红白白的手心上全是透明的雨水:我倒不冷,只是见雨都往你身上落,有意提醒,可你像是全不在意,我也不好多说话的,最后见你被淋湿太多才忍不住动了动,让你看看是不是应想个法子避避雨。
赵构略有些羞惭。懊恼自己刚才的过于投入,又隐隐对她满不在乎的态度颇感失望。能在此时抛开伦理道德的桎梏来吻她,于他来说是多么艰难而危险的举措,随之而生的负罪感并不比由此得来的愉悦为轻。其间他设想过她过后的反应,是霞飞双颊娇羞满面地依偎在他怀中,还是意识到他们的身份后忽地推开他快步跑开,又或是忧心忡忡愁眉不展地为他们的将来担忧却没想到她可以在回吻他的同时依然睁大双眼看雨、看他、看雨如何淋湿他脸颊衣衫,在他正为他们的爱qíng生长在亲缘之上而感到痛苦的时候,她却只关心现在是否应该避雨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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