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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有一天会骑着白马来救我。柔福提高声音预言般地掷出这句话,然后步履声响,她逃也似地离开了宗隽的卧室。

宗隽的伤一天天好起来,人也渐渐有了jīng神,依然像往常那样常召柔福来陪他说话或看书,柔福若不愿意来,他便让人一遍又一遍软硬兼施地去请,迫使她忍无可忍地冲过来对他胡乱发顿脾气,而他目的达到,便只是笑笑,继续逗她或不理她不过是选择的问题。

他的伤处需要隔两三天换一次药,每次换药之前要先以薄竹片刮去腐化的血ròu,这显然很疼痛,虽然每次他都面不改色,一旁看着的柔福却总会不禁地流露出异样神qíng。有一天她看着侍女为他刮伤处,眉头再度微锁,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并侧过头去,宗隽一时兴起,便扬手喊停,命侍女把竹片递给她,让她来刮。

柔福不住摇头不肯接竹片,宗隽就揶揄她:是心疼,还是不敢?

她受此一激,果然gān脆地接过,走到他背后细细查看伤口半天,才下定决心以竹片去刮。

她的动作很轻,力度比刚才的侍女要小许多,而且一下一下刮得徐缓,不知是格外仔细还是有所犹豫。

那接住你毽子的人是谁?宗隽忽然问,悠悠地回首看她。

她的手如他预料的那样抖了一下,竹片被打乱的运行节奏bào露了她内心的悸动,然而她很快反应过来,挑衅地抬抬下颌,祭出的冷笑有类似报复的快意:他是第一个吻我的人。一个有别于你这野蛮夷狄的完美的人。

今晚侍寝。他简单地命令,以短短四字瞬间捻灭了她眼中刚刚点燃的骄傲与锋芒。

一刹那的悲哀失神之后,她又怒了,挥动手中竹片狠狠地剐了一下他的伤处,新生的肌肤随之破损,再度鲜血淋漓。

去死,你这可恶的金贼!她痛斥一声,猛地扔下竹片,在一屋侍女惊愕的目光中疾步奔出。

宗隽透窗望去,见她跑得急促,长长的秀发与翩翩的裙袂携着秋意一起飞,庭院树上有huáng叶惊落,在空中划过不规则的轨迹后无奈地沉寂于她所经之处,而她,决然离去,不思回顾。

忽然没了继续与人谈笑的心qíng,他垂首,无言。

第六章 完颜宗隽玉壶冰清 第一节 杨花

柔福坐在柳树下的山石上,膝上有一卷书,她低首专注地看,神qíng恬静如水。阳chūn时节,天色明净,扶苏的枝桠梳动了在浅金阳光中流转的空气,点点轻絮如雪,顺势漫天地飞,有些飘附于她的发际肩上,她兀自不觉,只管凝神看书,但若有杨花落在书上,她会当即拂去,不让它多停留一瞬。

chūn风晓阳,二八佳人,雅致柔美的画面。宗隽立于远处回廊下,微笑,却非因此qíng此景,而是想起她手中的书,内容必定沉重得不合现下时宜。

终于翻过最后一页,她抬目望向不确定的某处,无限忧然地轻轻叹气,不知又是哪朝的兴亡录令她想起了自己家国的际遇。

他朝她走去。她很快感觉到了他距离上的入侵,警惕地侧首视他,无形的刺于瞬间竖起。

他常在这种时候过来告诉她宋军节节败退的消息,所以她此刻紧蹙双眉,不自觉地握紧手中书,可爱的小脑筋大概又在飞快转动,为她九哥寻找合理而不难堪的败因,及为他辩护的词句。

但这次不一样,他在她面前站定,告诉她他将带她入宫见他的母后,让她回房换身衣裙。

她的眸光显示了她那一刻的释然,许是暗自庆幸没再听到关于宋军的噩耗,她对他此番要求倒很自然地接受了,站起身,移步回房。

这是天会六年的chūn天。她入他府中已有大半年,在某种程度上认可了与他共处的事实,却始终与他保持着jīng神上的争斗。这状态不算理想,然而他亦不觉有何不满,若即若离地与她生活着,而今在母后再次问起后,他决定带她去让母后见见。

纥石烈氏见到柔福时神色如常,十分平静,没有很热qíng地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亦无疏远冷淡的感觉,只浅笑着朝她点点头,倒似她是平日见惯的人一般。

这模样,跟我先前想的一样。纥石烈氏说,看着柔福和蔼地问:你叫什么?

柔福犹豫了一下,再仔细看看纥石烈氏,最后终于回答了:瑗瑗。

纥石烈氏微笑说:听起来像是个好名字。我不懂汉话,宗隽,瑗瑗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宗隽应声答:是指玉璧。

柔福一听之下很是惊异,大睁双目转视宗隽。宗隽一笑。她以为自己不告诉他她的名字他便不会知道,而现在她明白了一切只是她以为而已。

玉璧纥石烈氏沉吟着,然后解下自己所佩的一块玉佩,递给柔福: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玉璧给你,这块玉佩伴我多年,我甚是喜爱,如今赐给你罢。

莹润的青玉,镂空加饰yīn线纹雕成,一只海东青自天际俯冲而下,地上有一孤雁,正埋首朝荷叶丛中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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