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之人年约四五十,身穿貂饰衽袍,腰配金刀,应是颇有身份的将领,一见莳花人便怒目而视,握着马鞭向他一指,问:你就是赵楷?
莳花人打量他一下,微笑:是。
那金人手腕一抖,马鞭顿时如灵蛇般舞向空中,赵楷下意识地侧首举袖一挡,只听啪地一声,马鞭便热辣辣地落在他脸庞手臂之上,衣袖应声而裂,一道血痕绽开在他左颊耳边。
好个南蛮子,金人头上青筋凸现,貌甚凶狠:竟敢勾引我的女儿!
山丘上的柔福看得失色,急问宗隽:那人是谁?这里是韩州?
宗隽点点头:那人是韩州守臣阿离速。
赵楷以袖拭去脸上渗出的血珠,淡视这咄咄bī人的金将,笑容不改:佳人投我以木桃,故我报之以琼瑶,何罪之有?
这话阿离速听不懂,却也懒得细究,怒道:休要狡辩,今日若不把你活活打死难解我心头之恨!言罢扬手又是一鞭。
柔福大惊,拉着宗隽道:你快去命他住手,不许他伤我楷哥哥。
宗隽倒颇平静,朝右一望,道:有人来了。
柔福顺他目光看过去,见右路道上有一少女驭着一枣红小马飞驰着赶来,一身红衣衣袂翻飞,额上束发的发带上镶着红色宝石,似一簇燃烧着的火焰随风飘至眼前。
不许伤他!她一路高呼着驰至阿离速与赵楷跟前,当即扬身下马,想也不想便扑向赵楷,搂着他脖子,以自己身体生生为他挡住了阿离速再度挥下的一鞭。
一记马鞭打裂她背上几层衣衫,露出的肌肤上受伤的痕迹令阿离速愣了愣,然后在马背上坐直,厉声斥道:朵宁哥,闪开!
赵楷轻叹一声,轻抚着她的背道:疼么?别管我,快回家去罢。
而朵宁哥搂着赵楷仍不放手,只恨恨地转首,透过垂下的几缕发辫斜斜地瞥了瞥阿离速,洁白的贝齿一咬粉色的唇:你若要伤他,就先把我打死好了!
阿离速一顾左右,命道:把她拉开。
朵宁哥立即转身怒扫欺来的阿离速侍从:谁敢过来?
那些侍从遂止步不前,阿离速见状喝道:他们不敢,我敢!又舞着马鞭朝他们挥下。
岂料这次朵宁哥不再甘愿捱打,在他鞭子落下时举手一抓,便抓住马鞭一端,奋力一扯,竟把马鞭自阿离速手中夺了过来,再抛在地上蹬着鹿皮小靴猛踩了几下,然后转视阿离速,一仰下颌:阿离速,我喜欢楷,我要嫁他,你管不着!
我管不着?我自己的女儿我管不着?阿离速气得浑身发颤:好,你既不把我当爹,我以后也只当没你这女儿了!
朵宁哥瞪着他,一双杏眼熠熠生辉,满不在乎地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不做你女儿,以后我们的事你也不要再管。
阿离速却冷笑,徐徐拔出腰间佩刀:你既不是我女儿,我便不须有所顾虑,既看不顺眼,不如一刀杀个gān净
朵宁哥一惊,扬眉上前yù说什么,却被赵楷拉住。他移步向前,将她挡在身后,对阿离速说:此事令爱无错,楷愿承担一切罪责,请大人勿伤及她。
阿离速冷道:你自然逃不了,这样的女儿我也不想要。
他举起佩刀,眼见着便要砍下,此时宗隽才出声,在丘上高喝道:阿离速,住手。
阿离速闻声一看,见了宗隽很是意外,那刀一时便没再挥下。
宗隽迅速走来,对那气急攻心的父亲淡然说了些劝解的话,阿离速未必在听,眼神仍锁定在那叛逆的女儿身上,而朵宁哥恍若未觉,依着赵楷站立,悄然牵着他的手,眉间激越神色不知何时隐去,间或抬头凝视赵楷,眼波温柔,头上天际,一卷云朵轻悠飘过。
阿离速目中戾气渐渐消散,不觉竟红了红,在听到宗隽说看在我面上,今日之事不妨就此作罢后,他颓然一叹,对女儿说:罢,罢,你日后就跟他过罢,只不要后悔。随即不再多说,连宗隽也不理,掉转马头,带着随从,依旧疾驰离去。
我永不后悔。朵宁哥目送父亲远去,亦含泪光,说完这句话,却浅浅一笑。
chūn风再起,赵楷不由又轻咳数声,朵宁哥忙抚着他的背问:病还没好?
赵楷不答,朝她温和地笑:你不后悔,我却后悔了。你为我如此牺牲,他日我若一死,遗下你一人,又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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