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延桂
赵构接受了金国诏书与议和条件,于绍兴九年(金天眷二年)chūn正月壬午朔下诏宣布:大金已遣使通和,割还故地。并qiáng调应官司行移文字,务存两国大体,不得辄加诋斥 。随后大赦天下,再委议和功臣王伦重任,赐同进士出身,除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充迎奉梓宫,迎请皇太后、jiāo割地界使,命其北上开封,与完颜宗弼jiāo割地界,收回东、西、南三京与河南、陕西地。
既有望迎回皇太后,赵构亦下令大兴土木于大内,改建旧承庆院为皇太后宫室。
而这年正月,金主也任命左丞相陈王宗隽为太保,领三省事,进封兖国王。至此,宗隽与宗磐、挞懒一派权倾朝野。
三月丁亥,赵构封婴茀养子璩为崇国公。宫中人说,这是顾及婴茀才格外施恩。璩个xing活泼,略显轻浮,赵构不甚喜欢,倒是婴茀,多年来尽心服侍赵构,温婉和顺,无可指摘。这些年赵构不常宿于妃嫔处,若有,十有八九是去婴茀宫中。婴茀在诸妃中名分最低,但却是最受赵构眷顾的。
在进封璩之前,赵构曾先告之婴茀,婴茀颇惶恐,跪下乞求赵构收回成命:臣妾教子无方,璩太过顽皮,不若瑗稳重,如今倘进封国公与瑗并列,我母子岂不遭世人耻笑!请官家再命先生好生教导璩,待过几年再封不迟。
赵构却置之不理,但说:你勿须多虑,璩也不差瑗许多。次日便正式下诏进封璩。
赵璩受封后着国公服色入内拜谢,一向待人冷淡的潘贤妃忽来了兴致,拉璩与建国公赵瑗并肩而立,朝张婕妤笑道:这俩兄弟一样仪表堂堂,个头也一般无二,如今连官儿都一样了,让人不知疼哪个好,要偏心也难呢!
张婕妤也引着团扇笑,应道:这有什么好偏心的?都是官家皇子,我可从来都是一样疼的。
婴茀亦含笑连连颔首:张姐姐说的是。
过了几日,禁中杏花盛放,赵构召诸宫眷于芳chūn堂赏花,柔福已出宫回公主府,若非有大事也不回宫,此次就没来,而潘贤妃与婴茀皆早早到来,惟张婕妤姗姗来迟。最后来了,再三告罪,解释道:适才路过福国长公主以前所居的宫院,无意窥见一宫女偷闲在院中樱花树下dàng秋千。本yù进去呵斥,但细看之下却发现此女容貌与公主倒有几分相似,那秋千也dàng得美,映着花雨,就像幅画似的,竟让我呆看了半晌,终究没忍心入内惊吓她。就因看她,忘了时辰,请官家责罚。
婴茀一听之下即转顾赵构,而他久久未语,只凝视面前花树,不知在想什么,于是婴茀忙陪笑道:张姐姐言重了。官家一向宽厚,从不因此等小事责罚我们。
赵构也才开口,赐张婕妤坐,继续与诸妃饮酒赏花,亦不就张婕妤言语问下去。
次日,那宫女竟又在柔福宫院dàng秋千,玩了许久,偶尔转眸,才触及一道于一隅注视她的目光。她瞬间辩出那高贵的服色,吓得立即从秋千上惊跳下来,俯身跪下请安。
赵构冷冷垂目视她,问:你是谁?
她娇小的身躯微微颤抖,埋头低声答道:奴婢姓韩,名叫秋夕,是新近入宫的宫女
三月乙巳,赵构封韩秋夕为红霞帔。
这是宋宫少见的异事,在宫中引起了不小的风làng,因赵构已十数年未再册封任何妃嫔。红霞帔名分甚卑微,不在宋正式五品内命妇之列,远不可与几位长年相伴赵构的妃嫔相比,但至少透露出一个讯息:此女曾为皇帝侍寝。
关于皇帝对韩秋夕的临幸有多种秘闻在悄悄流传。有人说官家多年来一直暗中求医问药,想必初见成效,也有人说他纳秋夕是出于一位太平皇帝应有的,充实后宫的需要,而秋夕服侍他的方式从本质上说与其他妃嫔并无不同。
张妹妹,依你看,官家是否有痊愈迹象?潘贤妃亦私下询问张婕妤。
我怎么知道?张婕妤面对如此暧昧的话题竟然笑得很明朗,这,姐姐应该问吴妹妹才是!
而婴茀人前人后都未就此说一个字,只是对赵构新纳的秋夕极好,嘘寒问暖,关爱入微,即便赵构常命秋夕侍寝,她亦毫无妒色。
柔福既不愿主动入宫请安,赵构也不常召她,倒是赵瑗隔个三五日必会赴公主府见姑姑,赵构偶尔会问他一些柔福的近况,柔福却不会向他打听赵构之事,赵瑗有时自己提及,柔福也只问与国事有关的。
某日赵瑗在公主府见到一册《贞观政要》,不禁双目一亮,问柔福:姑姑也看此书?
柔福点头,和言反问:你也在看么?
是。赵瑗回答。他这年十三岁,但少年老成,心智远比同龄孩子成熟,去年已看过,这几日父皇又命我再看数遍,说如今那蛮夷金主都已将此书背得烂熟于心,并颇有心得,我这大宋皇子岂可不细细研读。
颇有心得?柔福奇道:你父皇怎知金主有何心得?
赵瑗说:数日前父皇在资善堂看我念书,忽有王伦从东京遣的使者匆匆赶来呈上密函。那使者还低声向父皇禀奏详qíng,像是很忧虑。但父皇听后神色未改,随意嘱咐了使者几句便命他退下了。随后父皇走至我面前,将密函展开让我看,微笑着说:那蛮夷金主竟能将《贞观政要》学得这样好,瑗,你须用心了。我便看了看,见信笺上写的是金主完颜亶与翰林学士韩昉的一段对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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