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嫣是中原人。依稀记得自己原先的家里是很大的,也有奴子,仆妇整天追在身后,应当也是个有些身份人家的小姐。只是她不记得父母的姓名与长相。
她知道自己今年十五岁,在扎合谷见到过八次红绒花盛开的情景。她猜测自己是六岁左右才与家人走失的。
在扎合谷之时,她总是记挂着要回到中原找到父母,做回她那个唐国娘子的身份,每日都拿麻布绑着脸。免得脸上染上太多荒漠风霜,父母会不认得她。可惜风餐露宿,还是一日比一日长得焦黄。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父亲叫什么了。隐约的记忆里,家人、仆妇、乳娘都只唤她嫣儿,又似乎姓青?长清哥哥从汉人姓氏中给她选了这个秦字,于是她的名字就叫做秦嫣,至于是否真的如此,那就无从得知了。
此时一个人坐在这个润华轩明的屋子里,面对着那影像朦胧的铜镜。秦嫣恍惚有了一种错觉,自己似乎已经回到了中原那不知在何处的家中。她拿起搁在铜镜旁的口脂,含了一片芸雪胭脂,让双唇红润。呆呆地看着铜镜里那个清丽秀美的唐国小娘子,看了好久,慢慢流下了泪来
纵然记不清自己与家人的名姓与面貌,可是有些事情依然刻骨铭心。
她能记得阿父将她扛在肩膀上飞转的欢乐,她能记得阿娘低头给她梳发挽髻的慈柔。多少次从梦里,见到家中雕梁宝妆的亭台楼阁;多少次在梦里,又走在了虹桥跃波的庭院里阿父,阿娘,这么多年过去了,是否还记得她呢?
窗户无声推开,一个身影滑入秦嫣的房间。此人知道秦嫣能力有限,故意带起一点不轻不重的风声。一只手五指贲张向她背上抓去。秦嫣发现了,回身避开那只手。
心念一转,没有直接痛下杀手。
而她一旦不选择将对方瞬间封喉夺命,她的功夫就低得可以任人摆布了。不足两个回合,对方一掌拍在她身上,秦嫣咚地一声,结结实实撞在了粉墙上。对方顺势把她肩膀一把按紧,将她牢牢控制在墙上。
按住她的正是翟容,正要开口说话。
低头看到,她刚染过口脂的双唇上,樱桃般的红润。睫毛上珠泪涟涟,如水晶粒儿一般,正顺着娇嫩脸颊缓缓滑落。
她在他面前,时常灰头土脸,很少这般衣着整齐,更何况点缀妆容?几乎可以说是脱胎换了个人。
翟容怔了怔,手如被灼烧了一般连忙松开。
他尴尬到脸上起了绯色,道:我来看看你这儿他斜身假装看着窗外的夕阳余晖,道;你那个你哭什么?硬着头皮问,是我弄疼你哪里不曾?
秦嫣知道他是来试试自己的武功的。其实也试不出什么,她只是手眼步法协调,反应敏捷而已,没有什么高深的功夫可以被试出来。
她擦了一把眼睛,已然恢复了常态,给他行礼:无关翟郎主。奴婢只是想起伤心之事,请郎主见谅。请问郎主有何吩咐?因为是以下人身份在他们的家里,她换了下人的语气称呼他。
翟容听着小姑娘不是被他打哭的,稍微松了口气,抄手站着。一时忘了进来找她的初衷,不觉僵在那里。
看他不说话,秦嫣咕哝着有点冷,故意擦过他的身子,走到东边的窗户。认真看了一下长条隔窗,用稍微幅度大一些的动作将窗扉关上,并且当着翟容的面,将铜搭扣牢牢拴紧。
虽然不便跟他顶嘴。但是堂堂家中的主人,翻客人的窗户进门,他不丢脸,她替他丢脸!
第10章 慧彻
翟容待自己不那么尴尬了,脸上不那么烫了。问秦嫣:你不请我坐吗?秦嫣屈了膝,将他让到屋子一侧宽大厚实的曲足案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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